孙棣洒然一笑,说道:“无妨,只是牢里的伙食太差,饿得我瘦了许多。”
“姑娘,詹太妃已经被拿下了。”
铁由沉声说道,楚乔略略扬眉:“皇帝可好?”
铁由眉头微微一蹙:“无妨,只是略略受了些惊吓。”
“那就好。”楚乔松了口气,问道:“那为何愁眉苦脸的?”
“袁太后殁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她以为是詹太妃的人,还没等我们说话,她就一头撞死了。”
楚乔闻言顿时紧紧的皱起眉来,没想到袁氏竟然怯懦至此,枉她殚精竭虑为他们母子布下这一条生路,她竟然这样一声不吭的死了。
“姑娘,”孙棣走上前来,沉声说道:“詹氏兄妹刺杀先皇,结党营私,谋刺皇帝,欲图拥立荣王的罪状全都搜查在此,明日便可公布天下,昭告他们的罪行。”
楚乔缓缓接过,不过寥寥几张纸,可是她却觉得重逾千斤。
“让我出去!你们这群奴才!放我出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突然传来,富丽堂皇的柔福殿如今已然一片衰败,大火焚烧,处处都是瓦砾尘埃,詹子茗一身大红鸾袍,正在奋力的与两名宫廷键妇厮打,极力想要跑出寝殿,双目通红,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雍容华贵的美艳。
看到楚乔和孙棣等人,她突然愣下来了,双眼直勾勾的瞅着她,突然好似认出她来一样,狂声大笑,癫狂笑道:“原来是你!”
楚乔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晃多年,不想今日竟在此地重逢。当年那个目光切切的尾随着兄长的女子已然死去,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
“我三哥呢?”
她突然厉声问道。
楚乔面色不变的缓缓道:“死了。”
詹子茗突然愣住了,仿佛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一样,过了许久,她突然涩涩的笑起来,声音凄厉,好似苍穹之上的夜鹰,目光寸寸成灰,充满死气的看着楚乔,沉声道:“你杀了他?”
“是。”
“好,好,他看上的人,果然很好,难怪阖宫上下三千脂粉,他只对你一人真心。”
楚乔冷眼看着这个美丽且疯狂的女子,目光沧桑且怜悯,似乎透过她这张美丽的皮囊看到了心底深处。
“你打算如何处置荣儿?”
“他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李策的孩子,我会善待他。”
詹子茗颓然点头苦笑道:“好,我满手血腥,连他也害了,若不是为了三哥,早已不想活了,你动手吧。”
那一瞬间,楚乔突然透过她凄婉的微笑看到了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幼年对哥哥的仰慕,让她义无反顾的听从詹子瑜的一切安排,然而进宫之后,她却不由自主的渐渐爱上了李策,这份爱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按照计划刺杀他之后,才让她了然了自己的内心。当日仪心殿外,她的悲伤不似作伪,只可惜,她一生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从未爱过她,一个不能去爱她,她终究成了命运的一个笑话。
“赐詹太妃毒酒白绫。”
楚乔凌然转过身,向着殿外大步而去。外面的风呼的一声吹来,黑夜像是浓浓的潮水将她整个蔓延,金吾正门火光通明,喊杀声却渐渐消减,一道尖锐的鸣金声刮过清冷的夜空,慢慢征尘的味道,万千杀戮的味道,无数灵魂死亡的味道,瞬时间覆雨翻云而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席卷包围。
她手握银剑,一身墨袍染血,身后是万顷刺目的火光,黑甲战士们站在她的左右,她的目光那样冷,牢牢的注视着天地的尽头。那边,是极遥远的北方,翻滚着寒冷的清寂,她的目光一瞬不瞬,似乎在看着什么人,却终究淹没于一片归墟之中,了无痕迹。
“詹太妃殁――”
太监吊着长长的嗓子喊出一串婉转的祭调。
太阳在这一瞬间刺破了乌黑的云层,天色将明,这漫漫长夜,终将过去,可是心里的黑,又将需要什么来驱散?
命运似一场荒芜的大火,将她烧得支离破碎,那些美好的愿望、对未来的期待,终究要随着这场大火轰然而去。就此,她将要剥离所有的软弱、悲戚、仁慈、善良,还有那份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真真正正的坚强起来,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