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轻轻叹了口气,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沙场凶险,刀剑无情,不会,但愿不会。
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里窝了几天,就想着出去活动活动。穿了一身苏蓝色的棉茹裙,对襟小袄上绣着黄锈的白玉兰,窄袖紧臂,拢成灯笼的形状,越发显得身姿芊芊,不盈一握,侍女为她绾起发髻,两侧微垂,带了几点绯色的璎珞,一只浅蓝色的玉簪插在鬓间,一串细细的流苏轻垂着,不时的扫到白若凝脂的耳廓。
楚乔很少穿女儿气这般重的衣衫,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有几分新奇,却也不乏淡淡的开心。
开了门,风有些大,侍女们要跟上来,楚乔推辞了,自己一个人提了一盏小小的羊角风灯静静的走了出去。
到底是燕北的冬天,看着雪雾飘零颇为凄美,实则却是冷的很,所幸穿得多,外面又披了一件挡风的狐裘。月亮浅浅的一弯挂在上头,光影皎洁,一片白地,多日不曾出屋,鼻间嗅到的不是药味就是熏香,头昏脑胀的厉害,此刻出来走一走,顿时神清目明,病也似乎好了几分。
月光那样美,像是晒过了天青色纱帐的烛火,轻薄如烟,风吹过树叶,漱漱的响,楚乔慢慢的走,然后远远的在燕洵书房的窗下站着,他似乎刚刚从军营回来,并没有睡下,灯火那般亮,晃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修长的,挺拔的,书房里还有别人,他们似乎在商量讨论着什么,起风了,声音太模糊,她听不到。
心里突然间那般宁静,就像是早晨起来推开窗子,发现天地间一片洁白,阳光暖暖的照在脸上,天空蔚蓝,有雪白的鹰展翅翱翔着,一杯清茶放在书案上,袅袅的热气上升盘旋,像是一尾蜿蜒的龙。
很久很久,她都搞不清自己对燕洵的感情,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以现代人的眼睛去冷眼旁观这世界的种种不公,渐渐的,她被卷了进来,于是,有忧愁、有愤怒、有怨恨、有恩惠、有感激,越来越多的情绪将她拉进了这个世界,血肉渐渐生成,再也做不到置身事外的看着了。而对于燕洵,从最初的仇恨,到感激,到同情怜悯,到相依为命,再渐渐的,慢慢长大,感情慢慢的变质,那些无法言说的心事,在不经意间于心底破了土,长出了新鲜嫩绿的芽儿,经历过寒霜,经历过隆冬,经历过尸山血海,经历过生死杀戮,那颗嫩绿的芽儿终于长成了参天巨树,偶尔抬起头,但见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她一直是这样沉默和固执的一个人,一直都是。
书房的门被打开,有人陆续走了出来,阿精眼尖,看到站在梅树下的楚乔突然喊出来,燕洵听了,连忙从屋里跑出来,见了她顿时皱眉道:“怎么一个人在那站着?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病吗?”
楚乔笑着任燕洵牵住她的手,男人脸色很难看的瞪着她,将她的手拢在手心握紧,怨道:“这样凉,你来了多久?”
“只是一会罢了。”
刚一进屋,温暖的香气突然扑面而来,楚乔抽了抽鼻子,喃喃道:“什么香料这么香?”
燕洵闻言却陡然面色大变,连忙将楚乔推到门口,拿起一壶茶水就倒进了香薰炉里,嘶嘶的白气顿时冒了出来,又手忙脚乱的打开窗子。
楚乔皱眉道:“燕洵,你干什么呢?”
燕洵拍了拍手走出来,沉声说道:“这屋不能呆了,走。”
说着,拉着楚乔就进了他的卧房。
燕洵的寝房里没有熏香,闻着清净了多,楚乔仍旧觉得奇怪,见他接过侍女兰香的毛巾擦脸,上前问道:“燕洵,书房怎么了?”
“新送来的舒和香,我点了半块,是有麝香成分的。”
“麝香?”楚乔对香料不甚了解,皱着眉问道:“麝香怎么了?”
小丫鬟兰香却扑哧一笑,笑眯眯的说:“姑娘,麝香女人是不能闻的,闻多了就不能受孕了,殿下当然要紧张了。”
兰香说完,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其他小丫鬟集体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燕洵也不恼,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却斜着眼睛留意楚乔的反应。
楚乔闻言微微一愣,到底是女孩子,红润一点一点的染上脸颊,像是海棠的花瓣,尤显俏丽。烛光照射在她淡蓝色如流水般的裙摆上,好似一层光华浮动的鲛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