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个钟,白宗南俩来到了一片空地,盛洁停下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宗南只顾蒙着头跟她走没看路,竟然是这里。
这是时间年前,白宗南“撞鬼”的地方,也正是村长他们“祭祀”的那片空地。
白宗南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快要天黑了,飘忽在空气中的一些气息却越发的明显且不安,仿佛恶鬼蛰伏着,只等天黑,就会扑上来将白宗南们俩撕碎。
盛洁突然回头,眼睛里带着湿润,用着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好久不见啊,强哥……”
“好久不见啊,汪叔……这么多年了,您过的还好吗?汪叔……”
“汪叔……”
汪叔……
这一句话,像一根刺一般刺穿了白宗南整个大脑,像是会蠕动一般在白宗南脑子里钻啊钻,白宗南蹲下身子,扶着脑袋。
地下有一滩水,照见了白宗南的模样,苍然白发,神色凄苦,却显得额角的伤口分外狰狞。
这些年来的记忆像潮水一般地涌入,却像破碎的镜子一样慢慢拼凑完整。
拢头发的动作,王健称呼白宗南为大哥,第一眼看到盛洁面容的熟悉感……
还有,藏在白宗南上衣口袋里的那枚金戒指!
那是之前属于刘寡妇的,现在,属于盛洁的戒指,不,她不叫盛洁,应该叫她……
记忆回归,白宗南什么都想起来了。
耳旁的声音很是适宜地响起。
“汪叔,村里闹饥荒,你想的办法没有错,虽然很残忍,但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强哥妈妈,也就是您妻子被抽中的时候,你也没有袒护,而是亲手杀了她,然后将她的肉分给了其他人……那时候您心里在想什么呢?”
“可是,灾年已经过去,白宗南们自给自足的时代也已经来临,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吃啥补啥,以形补形真的可以吗?那些因饥荒而逝去的生命或许没有怨念,但太平盛世下惨死的那些人呢?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同类之间相互残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和欲望……”
“有时候白宗南在想,如果强哥还活着,知道自己父亲是这样的一个人,会有多痛苦?”
“也许他是幸运的吧,这些罪恶,活着的人要面对,逝去,反而是一种幸福,不管是强哥,还是阿姨,还是白宗南妈妈……”
身边这个女孩,应该叫她刘洁,她的话像天雷一般将白宗南的罪行昭然若揭。
“走吧,前面应该才是你们的领地。”
女孩语调冰冷,像是诉说了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让白宗南身上又不禁寒了几分。
白宗南浑浑噩噩跟着她往前走,穿过那片空地,来到一处山谷前。
这是白宗南小时候经常和晚伴来光顾的地方,当时这里的四周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没到夏天,鸟叫声夹杂着蝉鸣,非常动听。
可是现在……四周的谷壁光秃秃地,透着阴森,上空只有几只零零星星的乌鸦在乱叫。
山谷不深,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绝对可以徒手攀上。但如果是被饥饿和病痛折磨的老弱妇孺,那就只能被困在这里。
这一次次,在这里掩埋白宗南们的罪行,白宗南什么都想起来了。
白宗南叫汪天,是村子里的村民,陈若云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陈姨,刘敏,还有村长,都是白宗南年轻时候的朋友。
白宗南们的村子一直山清水秀,村民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可以说是世外桃源。
可是,一场天灾改变了这一切。
连续几年的颗粒无收让白宗南们村子的余粮部消耗殆尽,白宗南们无法走出大山,也无法向外求助。饥荒,让很多人饿死,病死。
就在村长都已经绝望到决定放弃的时候,白宗南咬着牙想出了一个办法。
祭祀!所有村民都可以参与,参与抽签,抽到人奉献自己的身体,让大家分而食之。
这是有悖人伦的,大家一起住在同一个村落,彼此间早就视对方如兄弟姐妹。这个决定开始被大家拒绝,可是后来实在无法抵御饥饿,终于有人开始同意了白宗南的想法,一个……两个……
就这样,祭祀开始,第一个被“死去”的男人,就是刘若云的丈夫,是未出生的刘洁的爸爸……第二个,就是白宗南的妻子,强儿的妈妈……
每次祭祀,都有人失去亲人,但每次祭祀,也让大家填饱肚子,每个人被饥饿折磨地已经发绿的眼神重新恢复平静。
看到这一切,白宗南更加觉得白宗南没有错,无论是饥荒之中,还是丧妻之后的饥荒之后。
只有一个人例外,陈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