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淇疑惑道:“太子爷怎么了?”
让刘瑾引到寝殿门口,隔着绛绡珠帐往里一看,却见朱厚照正合衣躺在象牙榻上,小呼噜打得美滋滋的。
刘瑾无奈道:“太子爷昨儿上了您的课,又看书到半夜,乏了,老奴今早已催了三四回,还不见起。
先生快催催吧,不然赶不上吉时了!”
“……”
陆淇只好掀帘进去,重重地咳嗽两声。
“再睡一会儿。”朱厚照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说道。
陆淇偷笑,回头看见刘瑾正从帘缝里探出个头来对她挤眉弄眼,忙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醒醒!”
“陆侍读别叫,让我睡会儿……”朱厚照咕哝道,突然他回过头来一看:“陆侍读?诶?!陆侍读你怎么在这?”
刘瑾忙缩回脑袋,但眼尖的朱厚照早就发现了他:“刘瑾!”
陆淇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殿下,时候快到了,您还是早些起床吧。”
“好,好。”朱厚照擦了擦口水,瞪了刘瑾一眼。
今日大开紫禁门,鞭声响处动九城。
随百官拜过弘治帝,太子又去后宫拜了太后、皇后。请旨罢,又在太和殿下见过诸位勋贵、清贵,直到五更才能准备动身。
白鹭车、鸾旗车,前后副车辇、侍熏、侍扇,乐队鸣奏鼓乐,随驾文武官员,并持宝扇、持华盖、持缎屏,卤簿迤逦,车马扈从。
还有大象六匹、牛三十六头、马三千二百匹,上面的骑兵都身着明光铠、头戴彩帻,持金瓜、金杖、金钺等仪仗兵器。
这支由近万人组成,头尾距离将近六里路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陆淇跟在文臣队伍里走着,灵济宫在皇城以西,路不算远,但也只有品级高的大员可以受赐乘马车,品级低的只能步行。
道路两边卫士横着戟,把百姓远远拦开,正当通过时,陆淇突然听见百姓那边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
“让我过去,我要告御状!”
这一嗓子,原本热闹非凡的百姓们猛然一静。
陆淇与大臣们都惊讶地往那边看去,只见从卫士的横戟下钻出一个满身黑灰的小孩子,看着只有十岁左右,手捧着一张纸便往车辇冲去。
“站住!”
被钻过的卫士恼得脸色通红,没想到在自己手下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心里暗骂倒霉,抬起戟来就要朝孩子身上刺去。
陆淇看得心惊,上前两步越众而出:“住手!”
那边,虽然陆淇喝住了卫士,但车辇前还有锦衣卫并太监们守着,孩子很快便被按倒在地。
这会子朱厚照正打瞌睡,猛然间被吵醒,愤怒地掀起轿帘:“怎么回事?”
那孩子正被按在地上,凑近了能看见他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伤口,见朱厚照掀帘子,竭力地挣扎起来:
“草民要告御状!国舅爷寿宁侯纵容下人裘荣在通州侵占民田、欺压良善,逼良为娼,还逼死我家十七口人,求万岁爷为草民申冤呐!”
刘瑾忙制止他:“别喊了!这是太子殿下千岁爷!”
孩子哪顾得上是谁,满口就喊:“千岁爷为草民申冤呐!”
一看有这事,原本昏昏欲睡的朱厚照立马精神起来:“把状纸呈上来我看!”
只见状纸上满满当当写着诸多罪行,条条款款连篇累牍,朱厚照越看越是气得手抖,直看到最后大喊一声:“寿宁侯!”
喊声响彻街道,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
今日祈福,国舅寿宁侯和建昌侯并没有伴驾,因此喊了也没人应。
顺天府府尹、刑部官员快步上前:“太子殿下,如此告御状不合规制,应当先向通政使司递呈,而后将此儿投入狱中待核才是!”
“告个状,还要入狱?”朱厚照大瞪其眼,道:“免了吧!你们继续去祈福,我要回宫禀告皇上!”
“不可!”
“太子殿下关心民情,也应依照祖先礼法行事!不如按制先将这孩子押入牢房,待祈福事了之后再恭请圣裁。”
后面赶来的大学士李东阳也拱手道。
紧随其后的是陆淇,朱厚照忙伸手把她招到面前:“陆侍读,你看此事?”
“微臣以为李大人所言有理,只是……”陆淇对朱厚照耳语了一番。
“好,那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