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驿丞拱手退下。
随着知县的一场指挥,半座县城都被搅了起来,牵马套车的,开水门摇船的,知县就连自己的家仆都叫了出来,足有百十人。
弓箭手站在船后,执矛兵站在船前,岸上几个骑马的充当先锋,其余衙役抗枪挎刀在后面跑。
在知县急催下,没一会儿功夫,船队的灯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事已至此,能做的都做了,陆淇也只能暂且安下心来。体力已经耗尽,陆淇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前怕是早已亮起了红灯。
不行,要断电了。
……
此时应该是三更,夜深露重、雾气隐约,内墙的青石阶上没有灯火,走一步滑两步。
姑嫂俩互相搀扶着,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齐茗却突然提着灯笼追出来,叫住了她们。
“陆兄!”齐茗拱手:“村中诸事,既有县里出面,还请陆兄暂且宽心。不知陆兄今夜作何打算?”
陆淇摇摇头:“多谢齐兄关心,如今也只能先找家客栈投宿一晚,只是不知这半夜三更,哪家客栈还肯收留。”
齐茗兴奋地一拍大腿:“正是!若蒙贤伉俪不弃,我齐家客房还空着许多,不如就往我家里过夜吧!”
“这,岂不劳烦府上……”
“不劳烦不劳烦!”齐茗熟稔地拍拍陆淇的肩膀:“你我好友,何必言此!”
到了齐家。
虽然齐驿丞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这宅子却修的很宽敞,院子里栽花植、僮环婢绕,看来颇有家资。
客房很快就收拾干净了,桌上有壶沏好的茶,并两碟糕点。
闩上门,陆淇与陈银儿吃喝了一气,再往软和的床铺上躺倒,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痛的。
连衣服也来不及脱,便睡着了。
……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陆淇恍惚了一阵儿,才意识到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场累坏了的梦。
她此刻正躺在这儿——大明朝某户人家的床上,今后每一天都没有回头路,没有暂停键,也没有彩排。
用厚纸糊的窗户昏暗地透过些许光线来,浮尘正飘浮在其中。
“咔哒”
门被推开了,伴随着食物香气,陈银儿端着个木托盘走进来:“咦?你醒啦!”
“唔……”陆淇坐起身来,只觉得手脚很沉重。
陈银儿按住她:“再多歇歇吧。”
吃过东西,体力恢复了许多,陆淇在客房里四处溜达,看见架子上摆着几卷佛经,她随手翻了翻。
“这齐家可真是个大户人家啊。”陈银儿喝着茶:“刚才几个婢女在聊天,我听到了。原来齐家的本家在扬州,齐驿丞这房到余县来,本也是做买卖来的,后来捐官才做了这个驿丞。”
“捐官?”
陆淇的脑子转了起来,以她的家底捐个官做并不现实,但让她去和做了一辈子八股文的老儒生们竞争科举,恐怕也难。
找个什么办法进入官场呢?
正思索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门口。
“陆……陆兄?”齐茗敲门,他的声音里有犹豫的气息。
陆淇赶忙整理衣着,等陈银儿退到了帘子后,把门打开:“齐兄请进。”
齐茗没有进门,他站在门口向陆淇作了一揖,脸上隐忍着悲伤的神色。
“齐兄这是?”
陆淇将他扶起,突然想起了什么。
“陆家村怎么样了?”
齐茗沉痛地以袖掩面:“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