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北京之行,我是一定要去,”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郭守云,转开话题说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合作地问题,而且还是一个远景投资的问题。美国人的野心太大了,他们在什么地方都想着要插上一手,唯恐给别人留下一丝一毫的生存空间,所以我不喜欢他们,而且是非常非常不喜欢他们,与其同他们合作,我更喜欢选择中国人。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咱们寻找背后的支持者,也像是做大型地投资一样,把所有地钱都投放到一个产业上显然是不明智的,有机会地话,多给自己安排几个选择显然更为恰当。”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见解很独到,同样,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尤其是在对郭守云性情的简要剖析上,他也说的很是到位。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的性情或许很刚烈,在处理问题的态度上或许也很强硬,但是他做事却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很少主动出手去对付谁。比如说当初对远东黑帮,及至后来对古辛斯基,他都是等到对方欺上门之后,才表露出自己的强硬,才去大张旗鼓的显示“肌肉”。说白了,他的决策就是彪炳了一个“后发制人”的方针----后发制人固然可以少树敌,但是却容易令自己陷入被动。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郭守云的这一特点未尝不是他的一个优点,至少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张扬相比,他的这个性情看起来要稳重许多。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选择背后的支持者方面,显然就是抱持着这样一种心态,对此,郭守云听得很明白,同时呢,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在朝这方面努力。
不过现在郭守云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性格问题,也不是鸡蛋应该放在几个篮子里的问题,他真正考虑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北京的合作将会走向何方的问题。
趁着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话的工夫,郭守云想了很多,当然,他想的主要是前世记忆中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是放到今天,估计他是永远都会想不起来了。
在郭守云的记忆中,霍多尔科夫斯基同中国方面的合作,好像是起始与九四年的时候,那时候,这个老小子刚刚低价收购了庞大的西伯利亚油田,同时呢,尤科斯石油公司的改组也刚刚完成。当时,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集团的前身,也就是著名的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同尤科斯石油公司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议案,而这一系列的议案,也就标志着中石油与尤科斯长达十年的蜜月期拉开了帷幕。在随后的十年间,尤科斯每年都会向中国输送近四百万吨的低价原油,虽然输送的油量不是很大,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标明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种倾向。
当年,俄罗斯为了能够进一步强化其本国的能源战略,意图修建一条由西伯利亚安加尔斯克通往东方的输油管道,在确立这个项目的时候,先后有数条方案被提及,而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支持下,由安加尔斯克油田通往中国大庆油田的所谓“安大线”方案,在俄罗斯国内占据了上风。但是其后不久,霍多尔科夫斯基被逮捕,尤科斯石油公司也在俄罗斯政府的打击下陷入经营困境,“安大线”方案被束之高阁。郭守云清楚的记得,就是在当年的六月份,随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被捕,时任日本外相的川口顺子与俄罗斯副总理赫里斯坚科达成协议,曾经的“安大线”方案被修改为“安纳线”方案,输油管道的终点站由大庆改为了纳霍德卡。再之后,也就是转过来的第二年十一月份,中石油与尤科斯对簿公堂,两家度过了十年友好期的石油公司,从此分道扬镳。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也知道这些情况,但是他从未把这些事情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联系在一起,在那时的他看来,这些事情就是一系列的经济问题,和政治扯不上任何关系,但是如今呢,他不会再这么考虑了,因为他已经彻底成熟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立场是倾向于中国方面的,他的背后,很可能有来自北京的某种支持,正因为如此,他所掌握的尤科斯公司与中石油走得很近,而且他也极力支持“安大线”方案。但是后来他倒下去了,并且在狱中被迫出售了其所掌握的尤科斯公司股份,而中油摆明姿态同尤科斯打官司,未尝不是中国方面的一个表态。
冷,很冷,在想到了这些可能性之后,郭守云有了这么一个感觉,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之前在对待俄罗斯国内政局的问题上,是不是有了什么偏差---自己一味偏向弗拉季米尔,力图使时局朝着自己所熟知的那个轨道上发展行进,是不是就真的那么正确呢?
在这片雪地里,郭守云第一次对自己定下的方针有了怀疑,他感到了一瞬间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