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见他低垂的眸里,没有被救之后的感激,只剩深深的,风也吹不开的杀意。
时隔十四年,孟九安似乎还能听见当日的自己,冷静又冷血地冲自己的心腹下令:“既然往后不想再踏入上阳,那便,永远留在上阳好了。”
“殿下,其实不用我们动手也行,”心腹冷静道:“皇后娘娘听说他们救了你,已经派了人去杀。”
“是么?孙章慧的人会让他们死的痛苦,还是你来吧。”
他杀过太多的人,因为这,因为那,手中早就染血无数。
这两条轻飘飘的人命,甚至连噩梦都不能让他做一个。
而那个让他舔了鞋底的宫人——
则活活被一刀刀剜下肉,剐尽了骨,甚至肉被顿成参汤,端到孙章慧面前。
听说那一回,孙章慧吐了整整半个月,又病了大半年。
从那以后,倒是歇了许久没敢再招惹他。
太遥远的回忆了。
那两条人命,兜兜转转十几年,没想到最后还会被拎出来。
他记得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
说完谢时的剑就掉在了地上。
他第一次看谢时那么痛苦的神色,抱着头,比他撕下易容,露出自己这张不是宋旬的脸的时候更加痛苦。
“太可怜了。”孟九安捻了卿酒酒鬓边的发,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残忍:“他拼了命救本殿下出荒岛,徐白的死已经足够他崩溃,但是他竟然还能更崩溃。”
“你疯了!”卿酒酒眼睛都气红了。
“救你的夫妇,只是看见你舔了宫人的鞋底,就被你一句话杀了,救你的谢时,你却要当他的面卸下伪装,孟九安,你有心吗!”
“心?”孟九安似乎听到了笑话:“没有啊。”
“如果你出身在皇宫,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等着看你死的人,你就会发现,良心这种东西,最不值钱。”
卿酒酒只要想到谢时当时的样子,想到他可能多绝望,就忍不住想要杀了孟九安。
“你知不知道他对你——!”
连卿酒酒都能看明白的事,孟九安会看不明白吗?
谢时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愿意为了身边所有他在乎的人去付出所有。
可是他对宋旬又是不一样的。
就连季时宴都曾经暗示过,卿酒酒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不过是觉得感情的事,她即便是谢时的朋友也不应该多插手。
在飞狮寨里,谢时处处护着‘宋旬’的时候,就分外明朗了。
因为‘宋旬’温文有礼,强大可靠,所以谢时喜欢,卿酒酒就会默默支持。
可是他们谁也来不及发现‘宋旬’并非宋旬。
“我知道啊。”孟九安狞笑,那表情令人看不懂:“你不觉得恶心吗?”
卿酒酒身心颤抖,差点喘不过气来。
恶心?
这话孟九安是不是也曾对谢时讲过?
她一个局外人听尚且气血翻涌,那谢时呢?
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原来是自己的仇人,这个人不仅杀了他的父母,更打破他对喜欢的人的所有期盼,还骂他恶心。
那他会怎么办?
难怪季时宴说,他身受重伤生志全无。
这要是换成她
“孟九安,真希望你爱个什么人,尝尝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再尝尝死别离是什么滋味!”
“是么?”孟九安不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本殿下谁都能杀。”
何况区区一个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