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续之再会断桥-金凤冲天嫦娥助(2 / 2)

“等等。”

“将军还有何吩咐?”

“分两路走。”

“是。”周冕不敢懈怠,以他对樊坤的了解,早就猜到他忌讳禄王三分,不会不顾家里妻小,泰山两头,官路、水路,如何走,总有定夺。许仕林一干能否逃过这场劫难就看天意了。

固安站在窗口,紧盯着天,那凤鸟仍在他眼中停留,像火一样的燃烧,烈得灼眼。他举起酒壶,往嘴里猛灌,洋洋洒洒的溅了半身,空了便摔碎,再开再灌。

“够了,你预备让自己醉死在这里吗?”啸山夺过酒壶,力道之大,将固安甩到墙边,扑了个猛子。

“你别管我!给我酒,我要喝个痛快。我们死里逃生,留住了小命,难道不应该庆祝吗?今天,公主大婚,举国欢庆,难道不应该多喝几杯吗?来啊,是哥们儿的,就陪我一起,不醉不归。”他直起身子,欲抢夺酒壶,啸山立即抬手闪开,他又跌跌撞撞的扑到窗台上,伸出头,还未开口便被风呛到,一阵阵咳嗽,腹内顿时翻江倒海,黄汤倾泻而出。

“固安,你没事吧?”啸山放下酒壶,拍他后背。

“没事,这点点酒伤不了我。命也记在他人身上,再多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呵呵,许固安啊许固安,枉你堂堂七尺男儿,大风大浪里活过,到头来还要靠一个弱女子来换取生存,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孬种、愚蠢到极点的废物,哈哈哈……哈哈哈,清月……清月,你说为知己至交,死而无怨,你可知现在,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他发了疯似的又笑又哭又抓狂,泪如瀑布,辨不清方向,袖子一举掠翻桌上所有的杯杯盘盘,乒乒乓乓的落地,碎得彻底。原来,有些记忆如同烙印,即使事过境迁,一旦被拨开,便是难以愈合的疤,不得不面对它的存在。

“你振作一点,这么闹,能改变吗?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怎么总想不明白?清月这么做,是为天下、为朝廷和黎民百姓。知己至交,你不过是其中一个,人人都像你这样,是不是都得生不如死?”啸山绷着脸,一把抓起趴在桌面上的固安,大声咆哮。

“别人我管不着,也大可不必。只是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这样,我宁愿死,也不要她这样!”固安猛力推开啸山,抽出他腰间的佩刀,冲出了屋外。

“固安,你要干什么?”啸山忙追上去,欲阻拦他,哪知他跑的飞快。

“去救她,大不了以命抵命。”

“你别发疯了,给我回来,单枪匹马的,别救人不成,反害人送命。”

“那也好过她落入敌军之手,任人糟践凌辱。”他的脚下似有风火轮,眼中只有一个目标,耳边响起的都是那句:为知己朋友,死而无怨。如此痛绞心扉,纠人刻骨的许诺。此时,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反复一个念头:你既无怨,我亦无悔。

“固安,别意气用事了,就算要救,我们也得从长计议,你这样冲动,只会坏事,没有好处的。”啸山在后面拼命追喊,奈何他健步如飞,自己施展轻功也未能够及,眼看前方营地大门敞开,士兵分守两旁。

“快拦住他,别让他出去。”事出突然,小兵们不明状况,得令便拦在门口。

“走开,给我走开。”固安挥刀吓唬他们,企图冲开封锁,小兵们认出他来,只躲避不还手。固安见啸山追上来,便下了狠心,使真功夫,一刀划在一个小兵的手上,鲜血直流,其余小兵见状都看向啸山。

“抓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出去。”啸山下令,小兵们即刻抽刀围攻。

“谁再拦我,别怪我不客气了。”因为酒,迷了性,却壮了胆。他双眼发红,面色膨胀,持刀对着众人。

“有种的,你就把我们全杀了,不然休想跨出这道门。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行医济事的手,如何为了一个女人大开杀戒,把刀伸向这些曾经被你救过命的人,来吧。”啸山首当其冲,兵刃相接,刀光剑影点亮了深如黑洞的夜,多少困苦、挣扎、欲生欲死都推聚到一点,奋而发泄。

两人互不相让,打得难分难解,小兵们索性观战,也不知如何出手。几轮后,固安仍像大力神附体,斗志饱满,招招快过啸山,眼见他一脚踢飞啸山的刀,出掌将其打倒在地,自己趁势逃出大门,正小获胜利时,突然凌空飞来一脚,他灵敏避过,又一把大刀袭来,他则侧闪,刀近再退,一步步的,被逼到了门内。他愈加气愤,挥刀对峙,但刚与啸山打斗,气力耗损,来者功力强劲,几招便将他兵器离手。

“这是军营,岂容你放肆。”樊坤见他徒手,便缓了招式,只阻不攻。

“我非军中之人,不以军令约制,请将军放行。”

“在我军中,只要是思行不端者,本将军都有权以军令处置,当然也包括许公子你。”语毕,樊坤的刀已抵在固安胸前,两人均停下。

“你军权在握,却是非不分。你百万雄师,却练而不战。枉费你驰骋沙场,赫赫战绩,也不过是无能到要用一个弱女子来换取虚名的乌合鼠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行军令。”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伤及无辜,去救一个已成为金国王妃的弱女子呢?”

“我……我……”有什么卡住了咽喉,使他费力在颈部生滚,下腹,便又有了余力:“你们可以为保命无视他人的牺牲,理所当然的班师回朝,粉饰太平,我不能!”

“好,就算让你去,我百万雄师任你指挥,你且告诉我,你要用什么身份去救?你是公主什么人?皇亲、将臣、还是当朝驸马?”

“住口!不许你污蔑公主。”

“你能堵我一人之口,能堵住众多悠悠之口吗?我告诉你,最没有资格救公主的人,就是你。因为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你非但不好好珍重,反而要再入敌手、鲁莽送死,如此辜负公主厚意,你怎还有脸去救她?这不是救,是害她取义不成,白费苦心,如果因此造成两国失合,战事迭起,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让公主情何以堪?”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固安丢了刀,双手掩耳,因羞愤而颤抖,樊坤的话击中内心要害,清月如今贵为公主,又成了王妃,他算什么?凭什么去救?仅凭知己、朋友吗?说出来,便是揭开惊天秘密,不说又是痛苦难解,越想越气结,突跪地,仰天长啸。

“啊……”一声声划破长空,震得人心惊肉跳,啸山抹去嘴角的血,起身走至他身边,想安慰却无从下手,自己也情绪失落,恨不能救。见固安酒醉发狂,焉知他岂是一触即发,冰冻三尺,心病早已根深蒂固。

不知何时,小兵提来一桶凉水,樊坤一把举起,对着固安当头泼去。夜风凛冽,冰凉刺骨,瞬间沁入四肢百骸,他猛打冷颤,才止住了叫声,软下身骨。

“该清醒了,扶他回去吧。”樊坤令下,几个小兵架着固安,还有那个受伤的士兵,跟着一起回营,固安像幽魂似的毫无表情,浑身湿透,分不清脸上是水、是汗、还是无以回答的过往,暗淌在崎岖的泥石小路,终被无情的沙尘弥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