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才像话嘛。我爹已经带着公主来议和,朝廷有心救人,你岂敢辜负圣意?”固安喝了口茶,吐出的是不屑的嘲讽。
“有心救人就该打呀、杀呀,拿公主来换,算什么?我戚啸山是这等贪生怕死之人吗?公主落在他们手里,还活得了?那个完颜济是出了名的花花肠子、心狠手辣,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得过,四公主如此柔弱,怎能经得起他折磨,想想都觉得可怕。”
“人各有命,生在帝王家,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雨胭算是例外,找你当驸马,住到了宫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调侃我,不如多想想晓柔,她那善感的性子,不知要为你流多少泪了。”啸山说完,就爬上了床,翘起二郎腿,双手枕脑,闭目休息。固安又倒了杯茶,独自缀饮。从打仗到被俘,与家人分别已有一年,长辈妻小不知是否安好,没有一天不想念他们,一度认为再也见不到了,却在得知议和后重新燃起希望,只要能出去,他发誓要好好守在家人身边。在这里,看多了残酷杀虐,对于人性,他彻底认清,几度渴望回归属于自己的世界。再看啸山,依然踌躇满志,慷慨愤世,武将的斗志轻易就能被激起。但是,兄弟连心,他也深知啸山此时也思乡心切,归心似箭了吧。
“驸马爷,许太医,我们王爷有请。”突然,牢门打开,侍卫进来通报,啸山从床上坐起,警惕的朝固安使了眼色。
金国领地,偌大草原,做练兵之用。一方搭着遮阳棚,边鼓、兵器架在侧,正前方竖着三台红心圆木靶,士兵身上背着弓箭,金世子完颜济稳坐其中,浓密的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英挺的鼻梁,丰厚的唇,略微上扬。北风呼起的天,吹得布帐子猛烈飘动,他身着灰色狼皮夹袄,光着膀子,只带了铁护腕,长辫子梳在脑后,头戴绒裘紫貂毡帽,冷冽的眼神扫视被带来的啸山与固安,见其被捆绑,勃然大怒,摔了手中酒杯。
“混蛋,还不快松绑。把这几个自作主张的蠢货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几名侍卫被拖下去,完颜济起身走到固安和啸山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们。
“没想到大宋的驸马爷与太医如此年轻,本王一直忙于政务,到现在才得空接见,怠慢了。”
“这算是接见吗?”啸山回应,固安压根儿不愿动嘴,眼前的世子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我的侍卫不懂规矩,委屈了二位,小王深感抱歉。”
“不用了,世子找我们来有何事,请直说吧。”
“干脆!本王就欣赏驸马爷这样的直性子。”虽然惩罚了部下,但完颜济今天的心情丝毫未受影响,因为听探子回报,公主半纱遮面,却掩不住姣好的容颜,令他听了很是满意,心等待和亲那日能抱得美人归。完颜济乃金王第二子,刚过而立。自幼习武弄剑,善骑射,十六岁便随军征战在外,收服边国、诸侯领地不计其数,替金王打下不少江山,战绩赫赫,深得器重。在京都,已娶正妃,前年病故。另有侧妃两人侍妾三人,育有三子两女,因和婚被加封亲王,赏赐城池,地位直逼长兄太子。
“闻听驸马爷的骑射技术在贵国数一数二,所以本王今日冒昧,请二位前来,是想要目睹真功,不知二位肯否赏脸。”
“王爷过奖,戚某从不以武卖弄,也从不与敌国比试。”啸山一口回拒,完颜济晴朗的脸上浮起一层阴云。
“驸马误会了,这不是卖弄。本王从小就喜好骑射,更仰慕中原功夫,早想鉴赏学习。今日我们抛开身份、国籍,抛开所有杂念,就来一场单纯的箭法切磋,怎么样?”
“戚某说了,不与敌国比试。”
“敌国?驸马难道忘了,再过几天,金宋和亲,我将迎娶贵国公主,我们也就成为了皇亲,怎么还会是敌国呢?”
“哼,至少现在还是。”
“驸马爷未免太较真了吧。”完颜济索求不成,脸上已大为不悦,啸山置之不理,仍无意妥协,周围士兵纷纷拔刀,眼看僵持不下,固安突然拿起旁边的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对准中间的靶心跨步拉射
“嗖”的一声,箭离玄飞出,直刺正中。
“好!许太医好眼力。”完颜济突然云开雾散,鼓掌称赞。
“这没什么,在我朝,骑射胜于许某之上的比比皆是,王爷若不嫌弃,就让许某先代驸马出赛,如何?”固安放下弓,抱拳提议,啸山侧目看他,便会其意。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与我们王爷比试。”一个护卫冒出放话,还没说完,就被赐了一巴掌,嘴角立刻见血。
“没规矩的东西,拖出去,掌嘴。”
“是!”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看着那名忠心护主的护卫被带走,固安心头冒出冷汗,这完颜济脸上看似和善,却阴狠得不着边际,真替公主往后的日子担忧。
“对于不听话、不服规矩的,本王一向不会手软。许太医,不要被他们破坏了兴致,请!”完颜济这席话引得啸山转头,分明是警告,他却说得好似谈笑风生,看来固安的及时解围是正确的。
两人来到场中,各取弓箭,命中红心者为胜。第一轮完颜济与固安都中了,第二轮,两人分别用布蒙上眼睛发箭,仍不分上下。第三轮,抬走了木耙,每人十发箭,靶子为树上野果,两人均十发十中,定不了输赢。第四轮,金兵放鸟,完颜济跨弓射下一只,固安不忍杀生,箭歪了,让他小赢一局。
“哈哈哈哈,太医大人,本王承让了。”
“王爷好功夫。”
“慢着。”啸山速夺过固安的箭,对着远处树林里一放,只听鸟鸣,林中鸟群惊吓四起后不见动静。
“去看看。”
“是。”小兵得令,骑马前往树林,不久后返回,手捧一只刺有双鸟的箭呈在完颜济面前,令他十分意外。
“一箭双雕,驸马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
“承让!比赛本无输赢,谁能长保战无不胜呢?”当着众人面,啸山一语还击,明显看见完颜济脸上的落败与尴尬之色,这一举足可挫杀他的傲气,实在令人爽快,固安暗自偷笑。
“说得好!今日有幸领略中原箭术之高深,本王十分敬佩,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与二位切磋。”完颜济仍彬彬有礼,待送走他们之后,立即雷霆大怒,疯子似的折断了所有的箭,拂袖而去。
固安和啸山回到禁室里,都忍不住猛笑,拳拳互碰。闷了几个月,终于借此宣泄了一番,更在金兵面前,让完颜济颜面扫地,洗雪了前耻,身心倍感舒畅。他们以茶代酒,互干了几杯,以示庆祝。熟不料,此时正有一支浩瀚的队伍朝他们缓缓靠近,几天后,他们就要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生死劫难。牵系几人的命运之轮将再度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