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我小时候的父亲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博学、儒雅并且幽默大度,奈何他遇到了我妈。从我妈两次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情感经历来看,摊上这样的媳妇都没被枪毙,还真得好好庆祝一下。
人生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我呆呆的握着手机,不经意的回想着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以及我和我姐这几年受过的委屈和苦难,眼泪止不住的就涌了出来。
不容置喙,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男人,但是此刻我却不能与他相认,不管是以儿子、女儿还是所谓“儿媳妇”的身份。我现在的模样跟我妈年轻的时候非常像,不知道见了面他会不会告诉我其实我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多么狗血喷头的情节设定!合该扑街到生活不能自理。
我爸相当矜持的说着话,语气中流露着对“我”的思念和赞扬,我却什么都不能说。儿子变女儿,听起来多么扯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的了。
我怕忍不住,最终还是我先挂了电话。尽管我抖抖嗖嗖的,我姐还是发现了端倪,她抻着我甩干的短袖圆领小衫皱眉头瞅着我:“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我抹泪:“我可能一辈子也变不回去了。”
不用我姐劝慰,其实我也觉的当女孩子没什么不好。能赚钱为我姐分担生活压力,比原先脸蛋漂亮身材也好,还能自娱自乐可我毕竟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太妹,并且我记忆力很好。虽然不怎么跟我姐抱怨,十七年的男孩子生活也不是不可不留恋的。
我姐背对着我,默默的把舒展开的衣服一一挂在阳台上的升降衣架上,幽幽的说:“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怔怔的想了想,摇头低声说:“没有。”
我姐说:“做女的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就是女的,宝红也是女的,就你一人是男的你好意思吗?”
我姐又说:“你是害怕将来我让你嫁人吗?”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上不说话,跟挨班主任训话的感觉一样。
等了大约一分钟,我姐才继续一面搭着衣服一面安慰我:“我不会逼你嫁人的,你放心。”
根本就不是嫁不嫁人的问题,以前我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变态,尽管生活拮据;现在,或者以后的一辈子我都是个不经意间就会想起自己曾经是另一性别的小妖婆了。林妙舞的《女儿经》序章中写着:这个世上有两种东西最让人恶心,爱狗人士和变身文。
我占了一半,而且貌似还是其中的主角。
我没告诉她我接到了我们父亲打来的电话,他既然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肯定是她说的。我姐心中不像怨恨我们妈那样怨恨我们爹,尽管他同样很不着调。
我姐絮絮叨叨的宽慰着我,“其实我也不舍得让你嫁人,自从你由我弟弟变成妹妹,我就看谁家小子都欠揍”
“尤其是咱家小区那个每天都在院子里说鸟语的家伙,以前看他挺可爱的,现在碰上就想上手”
我想起凤凰城小区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的那个小正太,我还以为他练习的是越南语呢,其实人家说的是福建方言,“烤老鼠”三个字我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得懂的。关键是,他还是个孩子啊,最多也就八九岁。
不过他确实说过,等他长大了要娶我生孩子。当时我觉得好笑,还腆着脸问了一句“生孩子干嘛,和你一起卖烤老鼠嘛?”他就白了我一眼,还颇为不屑的说我土鳖,夹杂着“龙虾”、“皮弟弟”之类更加听不懂的关键词。
之后我没理我姐,我姐碎碎念了一阵就沉寂了。洗完衣服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书,我跟个残废一样躺着什么都不想干,我姐也没来管我。生活,一如既往的无聊且充满回忆。
快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周映雪的电话,她要在金燕预定一个包厢请人唱歌,让我伺候他们。周映雪是整个学校里王嘉莉最讨厌的人,不是因为她漂亮的遭人嫉妒,而是老王非常矫情的看不上人家身娇、体柔、声音嗲。得知我把另一张会员卡送给周映雪后,王嘉莉还愤愤不平的问候了她半个多小时。
当然,不是当着人家的面。
今天下午,我在金燕周雅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宝红。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上,老神在在的跟一个唇红齿白、挺拔英俊的一塌糊涂的青年说着金燕里的事情。看到我,她就住了嘴。
周雅不在,我敏锐的发现这间办公室发生了一些改变。以前周雅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男性特征明显的物品整齐的摆放着。
宝红冲我招了招手,对那青年说:“这是我妹妹,金燕以后我是要留给她的,等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向她负责。”
青年漆黑纯净的眼眸注视着我,对我微笑:“以后还请宝小老板多多关照。”声音既沉稳又充盈着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