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到下晌申正左右,天气没那么热了,留了人手看东西,其余人便出了门。
踏上县城东西走向的主街,眼前的景物在杜岩眼里异样熟悉起来。
杜岩指着通往一条小巷的边上的一口井,笑道:“这口井竟然还是老样子,哦,还有那颗老槐树”
他突然又指着一侧的一间商铺,惊讶地道:“还在!这都经营好几代了吧!”
独孤维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个灯烛铺子,匾额上的漆早已剥落,看不清原有的颜色。门脸儿陈旧的像个垂暮老人,木质门框乌黑发亮的色泽,不知是原本就是这样的颜色,还是积年的污渍让它变作黑色。
杜岩这么说,就是说这家铺子在他幼时就有,那果真时间够久,能在乱世中保留下来,可真心不容易。
杜岩转过头道:“几十年前这家铺子就是这样,生意不多好,也还能维持生计,反观”
他的语气顿了顿,再次伸手一指灯烛店隔壁的铺子,脸上的神情不知是伤怀还是感慨,道:“反观家里的铺子,当初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好不兴隆,可如今不知道都已经换了几道手了。”
没有多大利润,引不起任何人的威胁和垂涎,所以得以长久。越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越会让人生出贪婪和觊觎。
对于无权无势的商人来说,韬光养晦才是生存之道。
独孤维唯突然想起庄子《南华经》中的一篇,有感而发道:“《山木》中记载一种叫意怠的鸟儿,飞行的时候既不飞在鸟群的前面,也不落在后面,吃东西的时候也从不争先,所以在鸟群中不受到排挤,得以免于祸患。这家小小的灯烛店,岂不正和这鸟儿一样懂得生存的智慧吗?”
萧恪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不在意的瞥一眼灯烛铺,随意道:“直木先伐,甘井先竭,世间人事大抵如此。”
一家小铺子罢了,还引发不了宁王殿下的感慨。
萧恪说完,便听见身后有人鼓掌的声音,随即听到一人赞了一句:“公子言语精辟!”
他们这一行人相貌出众,衣饰精致,气度不凡,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路走来身后已经跟了不少好奇的百姓,老成者还好,只是远远站着看,年龄小点的孩子甚至跟着众人的步伐在后面亦步亦趋。
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大家都不在意。
但老百姓都是远远的看,赶上来搭讪的往往都是有点身份的。
说话这人成功将几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然后几步上前拱手施礼。
李景看似不经意得踏上一步,正好挡在他和萧恪之间错着一个身体的地方,既能阻断他前进的步伐,又不挡他说话。
这人见这情景,便也十分有分寸地没有过于靠前。
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位山羊胡子的老者,另有四个汉子远远缀着,腰上都挎了腰刀。
“在下姓庄,乃是这小邳县县令……”又比一下身后的老者道:“这位是孔主簿。敢问公子怎么称呼?”中年人拱手自我介绍,老者也随着他拱手颔首。
独孤维唯咭咕一下笑了:“刚刚说到庄子,恰恰就来了一位庄子后人,这可真是巧啊!”
庄县令忙笑道:“不敢,在下恰恰姓庄而已,可不敢攀附祖宗。”
面前的姑娘明明听到他是当地县令,神情言语上却没有什么恭敬,表明她压根没在乎他一个小小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