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结合两个理论的基础上,我本人提出第三个理论,时空修正。时空的运作是有逻辑的,因果律正是逻辑的本质。帕西瓦尔的理论是‘蝴蝶风暴’,一个参数的变化,会对整个实验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时空旅行也是一样。但是!不是每个变化都导致截然不同!如果整个时空是一部精密而庞大的机器,你改变它的核心零件会波及全体,但若你只微微调了其中一个螺丝钉呢?”
仿佛怕被谁听到似的,泰姆放低音量,笑容略带扭曲:“如果我们回到过去,只做了很小很小的改动,让时空都忽略不计呢?”
莱布尼茨断然道:“不可能。你对世界的影响力越大,改变你命运导致的连锁反应就越大。你瞒不过时空的。”
“对,这就是平行宇宙理论一直要说的东西。因果律是如此强大,我们可以变相地看做是一种武器,任何妄图改变因果的努力都会徒劳,假如我一意孤行要回到过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许就是下一秒——我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
卡朗一声,众人看去,只见莱布尼茨从地上捡起游标卡尺,咳嗽一声:“你继续。”
“所以……”泰姆狐疑地多看几眼对方:“这就是时空在阻止我,这就是时空修正。根本就没有平行宇宙,也不会产生闭环,时间依然是一条直线。”
费马扭过脸来,嚷道:“可是这样不就说明没办法时间旅行了嘛!”
“刚才的是悲观的看法,乐观的看,过去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不会因此形成平行宇宙。”
“那么代价是什么?”莱布尼茨问。
“代价就是:之前的时空被视为虚假,现在的时空被视为真实。假如我回到过去杀死祖父,不仅我这个人不存在,就连你们脑海里都不会有关于我的记忆。我比较倾向于这才是真正的时空修正。”泰姆看了看时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举起传送装置,道:“其实还有个最简单的方法,如果我能做出时间机器,那么接下来的这一秒,我们会看到另一个我出现!他来自未来!而他会告诉我‘你的实验成功了!你是对的!’现在的时间是……好,我记住了,来吧!”
于是大家等了五秒。
泰姆??麦逊撇撇嘴:“果然没成功。这个东西就送给你们吧。”
“真的可以吗?”费马高兴极了。
泰姆把传送装置当垃圾一样扔过来:“可以啊,制作图就在我脑子里,
我想做的话随时可以再做一个。唉,我是不是该换个课题了?真浪费我时间。”
“我早就和你说换课题。根本不需要什么时空修正,我帮你消除记忆就行。”莱布尼茨挥挥手:“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话想和泰姆说。”
于是两位死灵生物兴高采烈地带着东西回去,一边走一边讨论。莱布尼茨关上门,冲忒休斯点头:“可以了。”
泰姆疑惑道:“可以什么?”
忒休斯上前,摸了一下泰姆脖子后面的开关,于是泰姆立即闭上双眼、双手抱头蹲下,变回死物。以死灵生物的灵魂之火和精神烙印分别作为能源与控制中枢的方案,早在五十七年前已被03号实验室主人、帕西瓦尔大师提出,按照该方案制成的第一批原型机(特种魔偶“蝴蝶君”)库存数目为五台,眼前的“泰姆”就是其中一台。经过多年的改进和调整,这个魔偶性能已无法进一步提高,目前可生动地模拟人物表情、语气、动作。
然而,再先进的魔偶也不一定能还原出泰姆本人的所有举止,更别提泰姆早已因触犯禁忌而导致灵魂、精神烙印都彻底消散。这里又需要01号实验室主人、缸中之脑(曾用名希拉里??普特南)提供帮助了。缸中之脑和外界的交流需要信号传输,和泰姆??麦逊共事期间,有关泰姆的所有资料全都传输完毕并储存在大脑灰质中,相当于泰姆的精神烙印也保存下来。再加上缸中之脑也有做梦的时候,某次梦境中它以为自己是一名研究时间的学者,其实正是其潜意识的投影,是它接收泰姆信息导致的后果。将该学者人格与泰姆信息提取出来,融合在一起,再加装到魔偶身上,一个以假乱真的全新泰姆就出现了。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制作一个赝品?那是因为,莱布尼茨想把“传送装置”托付给费马,而泰姆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把一些和时间有关的理论告诉费马。和罗素讨论许久,莱布尼茨决定让泰姆“复活”,把该讲的课都讲完,免得未来出现偏差。
由于这是第一次投入应用,莱布尼茨也不敢打包票能骗过费马俩人,于是请来忒休斯做最后调试。忒休斯的研究课题是:当“我”身上的部件逐渐更换,直到“我”身上没有任何原来的部件时,“我”还是“我”吗?课题的应用之一就是要保持绝对的“自我”,即便是这个从头到脚都被更换掉的“泰姆??麦逊”,也要尽量保证与原品的相似性。所以刚才忒休斯一直在旁观察魔偶的反应,并评估其相似度。
可以说,这个“泰姆”代表钢铁都市技术和理论的最高水准,放在外界怕不是价值连城?
“表现比我想象得好多了。泰姆什么时候回来?”忒休斯打着呵欠问。时间悖论简直就是催眠曲。
莱布尼茨微笑:“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快去休息吧。”泰姆消失的事情还不能暴露,没必要造成恐慌,暂时宣称他离开一段时间吧。
至于这个赝品,它就如同迷茫魂影,有着泰姆的知识储备,可以忠实地还原泰姆当初的一切习惯,甚至可以模拟泰姆的思考方式,但那都是设定好的程序,再也不能迸发出天才创想。死去的,毕竟不能回来。
平行世界、时间闭环、时空修正……
到底哪一种理论才是正解,恐怕只有领袖本人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