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沂一个人来到后甲板,用手肘撑着船舷。信天翁港在船舵后远去,被迷雾遮盖住。这些由水元素与死气混合的大雾能有效掩盖船只踪迹,对于迷惑敌人很有作用。
“嘿,薛多。”他忽然唤道。
影子回答道:“什么事,宿主?”
“‘胚体2号’失窃,以及法兰吉的失控,这两个案件之间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它透露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内部作案’。如果不是对‘等待之城’很熟悉的人,是绝不会把主意打到胚体身上的。”
“第一宗案件,有嫌疑的是费马。由始至终,只有他出入手工作坊,也只有他‘亲眼看见一个高瘦人影’。如果他捏造事实,那所谓的窃贼就是他自己。但他的动机呢?只是因为我训斥几句,就能做这么荒谬的事情吗?不,不是费马。失去‘胚体2号’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不是能说谎不眨眼的人。一定是另一个人干的……另一个看似拥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第二宗案件,有嫌疑的是布瑞恩。不过这只是针对不在场证明而言,动机却是没有的――他有什么理由要伤害法兰吉和乌母?他只是刚刚加入‘等待之城’,之前与其他人都毫无瓜葛。”
“这两宗案件似乎并无关联,但这就太有趣了。”
薛多咕哝道:“我完全没看出哪里‘有趣’!”
“两宗案件都是在会议后才发生的,可以说,会议是这其中一起,不,可能是这两起案件的导火索。回忆一下会议上的内容,我把范围缩小到乌母身上。我推测,乌母遭到袭击是有预谋的。乌母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是危害到某些人的安全。如果某人害怕幽灵监视时暴露个人隐私,完全可以在会议上提出反对,不至于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更何况死灵生物没有什么隐私权可言。什么人才会做贼心虚得不敢接受监视呢?”
“施劳德?布雷?”薛多问。
“不,那家伙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是不需要害怕任何监视的,因为他既有实力,又有资本。他的手段一向很光明磊落,就是当着你的面用钱来要挟你。因此可以反向推测,他这么做,是因为不单要顾忌自己,还要顾忌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他有同伙。为了与同伙安全地接头、交流,他必须将我的监察体系摧毁。毫无疑问,他的同伙就是叛徒,而且可能还不只一个!这又印证了我刚才说到的疑点:因为嫌疑人不重合,所以两宗案件看起来毫无联系……但如果对方是一个团伙呢?两宗案件是团伙中的敌人各自作案呢?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外部问题虽然严峻,但内部问题才真正致命。多少大集团、大企业……不,还是用游戏事件来说明吧……多少死灵帝国都曾崛起,但它们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败给自己。建立在绝对力量上的政治架构其实是无比脆弱的,一旦施加力度稍大,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啪啦啦啦啦!全部倒下。”
清沂耸耸肩。
“对待敌人,只需要发挥‘恶’便行了,可对待自己人,却要将‘善’给表达出来。这不是一般的麻烦,因为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善’。很久之前有个人教导我种种王者必需的‘善’,但现在,只能让我自己摸索了。”
薛多插嘴道:“宿主,你的变化缘于罗伯特。罗伯特消散之后,你越来越像一个死灵王者,但是,也越来越让人不敢接近。”
“我也不情愿的啊。老不死的离开之后,我体内的‘恶’不断涌动,根本没办法控制。”清沂苦恼而茫然地仰头,眼睛失焦。“我对每个人都猜疑,不再信任他们。我也很痛苦。我努力说服自己:他们是你的属下呀!可是没用。一点儿都没用。我总觉得在自欺欺人。”
“你很危险,宿主。”
“说得没错,我很危险。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清沂闭上眼睛,笑道:“薛多啊,你也会背叛我的吧,在未来的某一天。”
薛多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敢对未来保证,但在背叛之前,我尽可能地陪伴你吧。”
“有你这句就够了,非常感谢。好了,六月阳光的软弱就到此为止了……”清沂站直,又变回那个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白骨暴君,眼眶里烧起浓重蔚蓝。“路还很长,我们不会就此停步。”
“前面有路吗?”
“哈哈哈!当然有,当我们把视线投到前方时,那就是一条路――等待我们开拓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