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素玉也在想的一个问题,反正那些文章放在那里也是白白地放在那里,倒不如把它们寄出去,或许还有一个使它们变得有用的希望。同时,这也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况且,文学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最爱,若有幸发表了,就可以有机会与更多的人交流自己的兴趣和思想;若不能发表,那就说明自己的能力还不足够,自己的功底还不够,这又可以鞭策自己不断努力,不断完善自己,使自己得到进步。总之,这不会对她有什么害处的。
“喂,素玉,别呆想了,有一个人想为你庆祝呢!”林蓓推了推在一边陷入沉思的素玉。
“谁?”。
“你希望是谁呢?”林蓓斜着眼笑问道。
“到底是谁?”
“好了,好了,是我妈。”
“是阿姨?”
“对啦。怎么,失望了吗?”
“……”素玉瞪了她一眼。
“孟皓伦!”林蓓笑叫着,“孟皓伦,你看素玉也变凶了,要骂我了。”
“你别听她的!”
孟皓伦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两个女孩子,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他只是看到素玉平时那苍白的脸涨得绯红,黑眼睛显得特别地亮。“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林蓓你如果一定要我为你主持公道,那你倒先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啊。否则,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在助纣为虐呢?”
“我告诉你吧,素玉的文章在《少年文艺》里发表了,我告诉她我妈妈今晚要为她庆祝,谁知她却要骂我了。”林蓓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
“素玉,你的文章发表了?”孟皓伦的眼睛闪亮地望着素玉。
“是的。”素玉有些不好意思。
“素玉,恭喜你了。”他真诚地对她说。
“谢谢!”话音刚落,他们身边已闻讯围了许多同学,众人听说潘素玉的文章在杂志上发表了,都争着跑过来看。一时七嘴八舌地向素玉说一些祝贺的话。
“铃——”上课铃铛响了,同学们便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林蓓,谢谢你!”上课时素玉悄悄地对林蓓说。
“那今晚还赏不赏光呢?”林蓓还是不依不饶。
“当然!”素玉笑瞪了她一眼。她的心里很久没有这么晴朗过了。
坐在她们后排的孟皓伦,也在为她高兴。成为她们的后排已经差不多三年了,这三年来,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最明媚的三年。他并不是龙乐镇的人,而是作为客人来到龙乐镇的。他本来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的父亲孟天明原来是一个木材厂的车间主任,母亲是一间小学的数学老师。可是孟天明生性嗜赌,在孟皓伦七岁那年,父亲因为赌博而债台高筑,而借债给他的是一帮以借高利贷牟利的黑社会团伙。有一天黄昏,这帮人闯到他们家里,逼孟天明还债,威胁说如果他再不还钱的话,就放火把他家所有的东西烧掉。已经穷得昏了头的孟天明,一气之下跑到厨房里举出一把雪亮的菜刀,就向那伙人疯狂地乱挥乱砍,一边乱叫:“钱我就没有了,命就倒有一条,我跟你们拼了!”那帮人在他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还没有完清醒过来,就给重伤了好几个人,有人还从此终身残废。而他自己,也被砍得遍体鳞伤。而这既不是悲剧的结束,也不是悲剧的部。那伙歹徒当晚又持刀到他家里,把孟皓伦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以及五岁的妹妹都绑了起来,抢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又把所有剩余的能砸碎的东西都砸碎了。这还不解恨,临走时还从窗子里扔进一把火。就这样,他的奶奶和妹妹在一夜之间永远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而他的父亲也因为犯了严重的故意伤人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孟皓伦的母亲禁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从此痴呆了。而孟皓伦,则因为那几天刚好被外婆带到龙乐镇而侥幸逃过了这一难。于是,从此以后他和他那痴呆的母亲就成了龙乐镇的常住客。在龙乐镇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正在坐牢的父亲,有一个痴呆的母亲,人们一看到他,就远远地躲着他。那些爱子心切的母亲们都阻止自己的儿女跟他来往。在学校里,虽然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然而同学们都欺负他,都远远地躲着他,从来不肯跟他多交谈一句,更别说是跟他做朋友了。
来到龙乐中学后,虽然他是以镇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但是他仍然是孤单的。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他沉默寡言,人们都觉得他古怪,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近他。渐渐地,人们又都有知道了他的身世,于是便更不愿跟他交往了,甚至在有意无意之间还在避开他。他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别人不愿与他交往,他也绝不会低头讨好别人。原本,他就没有任何朋友的,他也习惯了。可谁想到,坐在他前面的潘素玉和林蓓竟会一点也不避忌他的身世,主动与他接近,并常常鼓励他,支持他,成为他在龙乐镇唯一的两个朋友。
“铃——”下课铃响了,素玉拿起那本《少年文艺》,抢着跑出了教室。向高苇的办公室奔去。
高苇正在批改作文,看到站在门口的素玉,非常意外,深黑的眼睛被素玉那张快乐的脸照亮了,“潘素玉,有什么事?”
“高老师,我的文章在《少年文艺》里发表了。”素玉涨红着脸把杂志捧给高苇看。
“哦!你太棒了!”高老师鼓励她说:“素玉,继续努力下去吧。你一定会成功的。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你对文学的领悟力很强,加油!”
“老师,我会努力的。可是我又觉得人生有时带有太多的偶然性。当你刻意要去追求等待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也许就已经永远离你而去了。”素玉说完心里一惊,想起自己这次志在必得的中考……她无端地黯然起来了,她对这次中考无法像对待其他的事一样,她必须做好,必须要有所收获的!
高苇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张突然失去光彩的脸,心里一暗,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超乎年龄的悲观。
“铃——”尖锐的上课铃打断了两人的沉默,素玉向高老师道别后转身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