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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莲子越是接近轩殿君,她就越是觉得憋屈。
她虽然出身庶族,也就是俗称的寒门,锦衣玉食是有些浮夸,但好歹也没短过衣食用度,哪怕苦练过琴技和女红,指腹也没磨出硬茧来,更别说那一张脸,自来就没断过羊乳玉膏滋养,而轩殿君,竟如农妇!!!
偏是个这样粗俗的人,还自恃高高在上,仿那些世族闺秀,将她脑子里记着那些无用的典史视如传世珍宝,竟还敢挑剔写错了字,真真的荒唐可笑。
郑莲子实在忍不住了,先就绵里藏针:“皇后殿下从不舞文弄墨,但一直深得陛下看重,贺夫人、郑夫人都是出身名门,如今却连宫务都不能明正言顺地染指,这两位夫人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妾非女史,未受过劳训,论写速自然不如女史们,不过妾能替殿君约束众女官,她们啊,就像那些梳洗婢一样,发髻虽然梳得娴熟,却根本不会更讲究的搭配。”
而后,冲刘氏的抱怨就直接满嘴的暴喷针杵了:“就凭轩氏女这样,还敢肖想母仪天下呢?!肤色白不白黄不黄的,天气稍一热,脸上就会冒红疹,这指不定到了冬季,手脚还会生疮!我这可不是胡说的,问过了宫女,轩氏女的脚脂还余有疮痕!这往重里说,说她身患恶疾都不为过了,姨娘,日后要是她真成了太子妃,有个不适,可必定是要让儿去侍疾的,儿可不想替她去洗那双生疮的脚!”
刘氏也替郑莲子感到委屈,也是一番的抱怨:“就论你姑姑的功劳,皇后殿下也认可理应特例册封你为公主的,那样一来,你跟高平一样,都能记在我的名下了,可恨贺、郑、谢三姓女作梗,当时恨不能取皇后而代之,皇后殿下也是逼于无奈,才不得不放弃这主张。
你位居卢氏女之下就罢了,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女,必须注重名声,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刻薄姬媵,这轩氏女,的确无知刻薄,比王瀛姝更加可恨,她哪里配坐享尊荣,但不过,谁让她占着一个好姓氏呢?
皇后殿下的交代,咱们还是不能当成耳畔风,你也莫太急躁,据我看来啊,太子也是看不上这个神宗后裔的,连你都受不得这样的气,那王瀛姝是什么人?跋扈逞强好斗,她怎么可能忍得下屈膝于一个如此粗鄙的女子膝下?太子受惑于王瀛姝,必不至于容忍轩氏女。
静观其变,最好是,一石二鸟,坐享渔翁得利。”
刘氏才安慰好郑莲子,哪知转头就听说了瀛姝来拜望的事,她先就浮躁了,亲自上阵去打探消息。
轩殿君道:“她是奉令而来的,就是问一问调派来的女史可得用,关心着编录成文的进程。”
“王女监就真的没多问什么?”
刘氏度量着殿君的神色,看她略呆怔了下,眼睛又更移远了,刘氏心里就是一沉,讪笑道:“许是我多心了,其实太子殿下属意王女监,王女监又和卢家那女公子很亲近,对郑良人,屡屡施以威压,郑良人可不像王女监似的,她入宫前,便是连太子都有意疏远着,直到亲耳听了皇后殿下的话,才晓得日后是要服侍太子殿下的,纵便如此,未成定事前,郑良人仍然维持着礼节。
王女监却是年轻气盛,多次刁难郑良人,再兼着妾与郑良人间,其实妾有如郑良人的长辈,总之都是因为闲气纷争,被有心之人利用,差点酿成大祸,妾因然是最错的一个,王女监也是始终不肯化干戈为玉帛的,妾着实是担心,妾决意事奉殿君本是出于好意,反而又给殿君增添麻烦。”
“你刚才说太子属意王女监?”
刘氏心中又立即一宽,肯定道:“太子殿下甚至都求去了陛下跟前,望陛下恩许,册王女监为紫微宫良娣呢,只是因为五殿下也对王女监似有非同一般的情愫,陛下现在仍是犹豫,要说来,王女监也的确貌美,不少的世族子弟,均誉其为神女转世,她又是琅沂王氏的大宗嫡女,这样的身份和姿容,便是为太子妃、亲王妃,论来也是够格的。”
刘氏冷眼看着,轩殿君下意识抬手,手指触着她那张粗糙的脸庞,刘氏又立即收回目光耷拉着眼皮。
这些个所谓的贵族女子,地位相当,无不希望在名望上胜出一筹,女子的名望是什么呢?支架就是才和貌,而更加直观的,必须就是容颜姿色,轩氏女再是如何自欺欺人,面对着王瀛姝那张脸,也必定自惭形秽,她一定会相信太子钟情于王瀛姝,轩氏女既有母仪天下的野心,务必就会视王瀛姝为绊脚石。
刘氏替郑莲子做好了铺垫,郑莲子却仍然满心焦灼,她整夜里接连不断的噩梦,竟然都是她忍着恶心替轩郡君洗那双长满冻疮的丑脚丫,她还因此染了病气,自己的手指也生满了冻疮,这样子的日子着实太煎熬了,郑莲子的脸,就这样子在神元殿里长长了几分。
而关于卢三娘雇秦淮伎诋毁神元殿君乃是冒名顶替这件事案,也终于像阵风似的,穿越了重重的宫墙,吹进了殿君的耳里。
台城外市井间的事,但凡是因为台城内宫廷里的人而生,无论宫墙多么高筑,也都是无法阻拦的,像刘氏,她的儿子司空月燕耳不聋口不哑,便是铁打的太子党,从无争储的野心,可也知道生母现在立功心切,捕捉到风吹草动,并不去深究风因何而生,草下藏着的陷井是谁挖,赶紧地就通风报讯,刘氏这回却没有太心急,还先“捂紧”了郑莲子的嘴,直等到了贺夫人来神元殿挑是生非,她冷眼看着神元殿君那张“卑微”的脸变得更“寒碜”,她才赶上前去详说内情。
“贺夫人定然是不怀好意的,殿君可别把她的话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