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年轻，等得起。</p>
但刘奉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p>
<div class="contentadv"> 吕陶和朱光庭见了，非常奇怪。</p>
“仲冯，怎忧心忡忡？”朱光庭问道。</p>
他和刘奉世不仅仅是好友，还是知己。</p>
朱光庭师从国朝大儒胡瑗，和殿帅苗授、翰林学士范纯仁算是同门——不过，苗授学的行伍、军事，范纯仁学的是经世致用，而他学的是儒家经义。</p>
这也是安定先生治学的特点。</p>
因材施教，按照学生的兴趣爱好来教授。</p>
而刘奉世的父亲是大儒刘敞，其与安定先生友善，安定先生在时，经常带着朱光庭他们游学四方，拜谒各方大儒，其中就有刘敞。</p>
故而，朱光庭和刘奉世有着三十多年的交情。</p>
刘奉世皱着眉头，说道：“公琰听说了吗？”</p>
“嗯？”</p>
“都堂已经通过了王子韶任为吏部侍郎的熟状，已令中书舍人草拟，并呈两宫……”</p>
“若无意外，这衙内钻，就可能要升待制！”</p>
从考工员外郎，到吏部侍郎。</p>
这是质的飞跃。</p>
祖宗之制，碍止法下，这种升迁是磨勘所不能升的。</p>
因为，跨过去这一步，就摸到待制级别的门槛了。</p>
制度，六部尚书、侍郎，皆会加馆阁学士衔。</p>
最低也是龙图阁直学士。</p>
吕陶和朱光庭听着，面面相觑。</p>
“王子韶的熟状，已经拟好了？”</p>
“中书舍人、给事中……”</p>
“就没有异议？”</p>
吕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随着刑恕顺利升任翰林学士，他空下来的中书舍人一职，由起居郎范百禄兼任了。</p>
而在不久前，随着天子下诏，命都堂记苏辙姓名，列于堂薄。</p>
这也宣示着，苏辙不久将升中书舍人或谏院的左、右司谏。</p>
这样一来的话，未来中书省中书舍人，都将是旧党士大夫。</p>
范百禄、彭汝砺、苏辙。</p>
而门下省的给事中，则早在去年，就已经被旧党包圆了。</p>
哪怕后来彭汝砺因为张吉一案，驳回了诏书，因此得罪两宫，被改为中书舍人。</p>
但接任彭汝砺的，却还是旧党的林旦。</p>
刘奉世悠悠一叹，道：“给王子韶写草制诏书的是范百禄……”</p>
“范子功？”朱光庭和吕陶惊呼出声：“怎么可能？”</p>
范百禄可是根正苗红的旧党！</p>
乃祖伯，就是国朝名臣——范镇。</p>
他的堂弟，是深得司马光、富弼还有文彦博都喜欢的唐鉴公范祖禹。</p>
这样一个人，会给王子韶这样臭名昭著的新党干将写外制诏书？</p>
太荒唐了吧？</p>
刘奉世惨然一笑：“怎么不可能？”</p>
“可不要忘了，范百禄……可是先帝的心腹！”</p>
旧党里，当然不乏，视先帝为尧舜，只是误入歧途，需要引导的大臣。</p>
范百禄就是其中之一。</p>
他也素来被人视作帝党。</p>
当年，李士居、赵世居一案，就是范百禄不顾阻拦，穷治到底，冒着巨大的风险，将之办成的铁案。</p>
也正是因为这个案子，范百禄简在帝心，为先帝信赖。</p>
当今官家即位后，更是优容备至。</p>
先以范百禄——皇考近臣，朕之亲爱大臣的理由，任用为起居郎。</p>
从此，日夜在君前候命。</p>
刑恕升任翰林学士后，范百禄特旨拜中书舍人，但依旧兼任起居郎，随时候诏。</p>
刘奉世，在元丰时代，在朝中多年，他当然知道，范百禄的立场。</p>
这就是个忠君思想已经入脑，无可救药的人。</p>
当今官家更是和先帝一般，对其信爱无比。</p>
多次曾在殿中，以表字称呼，还曾和宰执们说：“起居郎百禄，乃皇考所遗朕之忠贞大臣也！”</p>
我爹给我留下的忠臣啊，你们要多照顾！</p>
甚至爱屋及乌，在去年特别下诏，赠范百禄亡父范锴兵部侍郎，追封其生母王氏为华阳郡君。</p>
在官家如此厚遇下，范百禄什么事情都肯干！</p>
朱光庭、吕陶顿时沉默了。</p>
良久，朱光庭才道：“仲冯的意思是？”</p>
刘奉世点点头。</p>
官家要用的人，他们却想要阻拦。</p>
所以，这是官家给他们的一点小小教训？</p>
三人，顿时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p>
吕陶和朱光庭更是不敢问门下省给事中为何不封驳了？</p>
因为，门下省如今在任给事中，虽然都是旧党，但有一个和新党关系密切的人——林旦。</p>
林旦的亲大哥，就是已经南下的执政章惇的密友林希。</p>
林希此人，铁杆的新党了。</p>
和章惇、吕惠卿等人关系都很好。</p>
兄弟两人虽然政见不合，但……这种兄弟表面政见不合，私下穿一条裤衩的事情，在大宋还少吗？</p>
刘奉世，却比吕陶、朱光庭想的还要远。</p>
“那个案子，不能再拖了……”</p>
“更不能让傅中司查下去了！”</p>
傅尧俞，软硬不吃，铁面无私。</p>
他继续查下去的话，搞不好会酿成大案。</p>
刘奉世对此是有经验的。</p>
当年的陈安民一案，就是这样，以点带面，以小带大。</p>
他的恩主吴充，就此罢相，旋即郁郁而终。</p>
他更是在地方流连了数年，才终于等到机会回朝。</p>
如今，李雍案也是这样。</p>
再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p>
搞不好，可能会牵扯到都堂。</p>
这元祐初年，众正盈朝的局面，可能会因为这个案子而受到影响。</p>
甚至可能会成为新党反攻倒算的借口——你们在干什么？</p>
你们上台才几个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p>
再让你们把持朝政下去，天下事还得了？</p>
又菜又爱玩！</p>
滚开，让真正的大臣来辅佐天子！</p>
想着这些，刘奉世就对吕陶和朱光庭道：“元均兄、公琰兄……”</p>
“吾等离京之前，还是先把李雍案定下来吧！”</p>
汴京新报，天天说，御史台的安惇刑讯逼供，张汝贤更是日夜在有司拷打相关人犯，小道消息已经闹出人命了。</p>
虽然此事，十之八九又是安惇等人在放假消息——关押人犯的地方，现在都有着禁军把控，针扎不进，水泼不透。</p>
外人根本不知道，安惇和张汝贤在里面搞什么？</p>
只知道他们日夜审讯，穷追不舍。</p>
中司傅尧俞则扑在卷宗上，一个个的清查。</p>
再让他们这么查下去。</p>
太危险了！</p>
吕陶、朱光庭听着，都是微微点头。</p>
确实，李雍是该适可而止了。</p>
再查下去，大家伙就都得被责罚、降授甚至编管了。</p>
这个事情，还真的只有他们这些被迫要离京的人才能做。</p>
破罐子破摔嘛。</p>
大不了，肉身抗雷！</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