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和县君,听上去只差了一级。若长乐最初便是县君,倒也无妨。这从县主降为了县君,这里头可供人说道的就太多了。
长乐正是要议亲的时候,从前倒追越洹京城里人尽皆知,本来就不好相看人家了。可到底是县主,荣泰公主手里头又有极丰厚的嫁妆,倒也并不如何担忧。可是现下……被亲外祖父降了爵位,但凡有适龄男儿的家里头,都得想一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以皇帝怜香惜玉的性子,长乐县主的错,定不小。
荣泰公主心疼得发抽,焦急极了,又见长乐只管低了头哭,却是一个字也不说,一个没忍住,一巴掌就拍在了长乐的肩膀上,“你是死人哪,一个字问不出来!”
又问跟着长乐进宫的人。
有个丫鬟便吞吞吐吐地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儿,荣泰公主蹙眉,“就因为这个?”
丫鬟点头。
“哼……”荣泰咬牙冷笑,“昭华自己就是个狐媚子,哄得父皇喜欢她,给她多少的恩惠荣耀!到了她的儿媳妇,竟也是个小狐媚子不成?芝麻点儿的小事,竟降你的爵位?”
又觉得女儿未免可怜,只安慰道:“长乐别怕,等我进宫去求求父皇,你的爵位也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便得意道,“你是我的女儿,打小儿父皇也是最喜欢你的。这可有什么呢?瞧这小脸儿,都吓白了。”
叫了人来,吩咐去做安神的补汤来。
长乐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问道:“外祖父真的能恢复我的爵位么?”
“自然。”荣泰公主把女儿抱在怀里,将她被汗水泪水贴在了脸颊上的碎头发别到了耳后,笑着安抚,“你们这一辈儿里,只有你是个尖儿。你看看福泰长泰家的闺女,一个一个养的木头似的,父皇何曾喜欢过?就那还封了县君呢。等过了这几天,我亲自去见你外祖父,再有你外祖母在一旁劝着,爵位肯定能升回来。”
眯起两只凌厉的凤眼,咬牙切齿道:“只可恨皇后!素日里只摆出个端庄宽和的模样来搏贤惠名儿,竟狠毒如此!”
“殿下!”她身边的女官连忙出言阻止,眼里都是绝望。荣泰公主是个没脑子的,这样大不敬的话也敢说!她敢说,底下的人可不能听!传出去,谁也脱不了干系,等着她们的,十有八九就是个死!
想到这里女官眼神不禁怨毒起来,眼角余光一打量,屋子里的侍女们都是屏息凝神,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荣泰公主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事。你们都闭好了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想了一想,又吩咐:“去请太医来,只说我和长乐都病了。”
“是。”女官连忙躬身应下,借着这个由头快步走了出去,躲开这对儿口无遮拦的母女。
长乐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不看什么太医!叫林月华她们都知道我落魄了,有什么意思呢?”
她平日没少得罪人,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不说别处,只理国公府里她那几个堂姐堂妹的,她仗着身份,向来看不上。这回,那些小贱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这傻孩子,什么落魄?”荣泰公主只得劝她,“便是降了爵位,你也还是县君呢。只凭这个,就比她们强出一座山去。见了面,她们还是得乖乖地给你行礼!”
“嗯,我明白了。”长乐点头,清媚的眼里闪过戾色,“我心里就是不服。那花如意到底有什么好?表哥护着她就罢了,连外祖父也站在她那边!难道,就因为她生得好了些么!”
“你闭嘴!”
母女两个说得正热闹,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站了半晌。
林晟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再也听不下去,大步闯了进来。
他未及弱冠之时参加殿试,被皇帝钦点为探花,可见其容貌俊美出众。当年翩翩少年郎,红袍加身,打马游街,也是不知虏获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荣泰公主,便是那时候一眼便看中了他的。
如今人到中年,林晟飘逸俊朗依旧。青袍广袖,眉飞入鬓,多年的翰林院生活,使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温雅的书香之气。
见之忘俗,触之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