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在一边尴尬的笑道:“县尊,只是一个挂面!”
云初道:“哼,你最好说的只是挂面。”
接下来,长安重点工厂的主事一一向云初汇报了过去三年中工厂的经营情况,以及发展,其中成绩最耀眼的就是长安第一,第二纺织厂。
真正说起来,如今的大唐的物资还是处于匮乏状态,当这两个工厂真正的将销售渠道打开之后,他们工厂里的产品就供不应求,似乎不管生产出多少纺织品,都不够市场消化的。
按照以前的做派,云初一定会留这两个工厂的主事一起在后堂用餐的,这一次没有,云初破天荒的将铁厂主事留了下来一起用餐。
以前当街道主任的时候,云初就清楚的知道,一个辖区有许多重工业门类落户的街道,或者村镇的主任,远比一个只有轻工业的街道,村镇更加受上头重视。
尽管那些重工业所在地的环境一般都比较差,可是呢,在评奖,或者提升的时候,重工业驻地的街道村镇的主任明显更加的占便宜,一般情况下,重要的奖项,以及重要的提升都来自于这些地区。
长安铁厂的底子来自于长孙无忌家。
炼出来的铁,在云初看来甚至比不上后世的地炉钢,这里的铁拿来铸造铁锅还好,拿来打造农具跟武器,那就太坑人了。
云初从西域匠人那边弄来了西域的炼钢工艺,可惜,这么多年下去,依旧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不少的神兵利刃出现,云初依旧非常的不满。
神兵利刃可以拿去糊弄百官,糊弄皇帝,却糊弄不过云初。
单一的神兵利刃有个屁用,云初要的是看到大唐的炼钢术得到一个质的飞跃。
铁跟钢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云初想要的是钢,绝对不是一堆铸铁一样的东西。
有些事情想想都生气,炒钢工艺在大唐早就出现了,以前是工匠们拿着铁器在炉子里搅拌出钢,现在还是工匠拿着铁器在炉子里人力搅拌出钢。
钢这个东西对大唐社会的重要性目前已经非常的紧迫了,不是大唐军队需要那么多的钢来制造武器,而是大唐的百姓们在大开荒的环境下需要更多的钢来制造农具。
在县衙食堂里,云初将红烧鲤鱼的鱼头放在铁厂管事卫勿用的餐盘里,对卫勿用道:“想办法把钢的产量提上来,很快,我们就要用到大量的钢。”
卫勿用看看餐盘里的鱼头,小声道:“军用?”
云初摇头道:“农用。”
卫勿用难以置信的道:“农用钢?”
云初笑着点点头道:“你名字里有勿用两个字,应该是取自《周易》乾卦中的潜龙勿用,以后不用遵循勿用两字,而应该遵循飞龙在天这样的气魄出来造出更多的钢铁,告诉你,世道马上就要发生大变化,即便是神龙在野这样的气度也不足以应付接下来的大生产时代。”
卫勿用左右瞅瞅低声道:“县尊,钢造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云初笑道:“铁农具跟钢农具有可比性吗?”
卫勿用道:“卑职家里农庄用的都是钢农具。”
云初抬手一巴掌抽在卫勿用的脑袋上怒道:“狗日的,好东西只在自家用是吧?你就能硬的下心看那些农夫拿着铁片片割麦子,割几下就磨……就忍心他们举着铸铁锄头锄地?”
卫勿用低声道:“县尊,他们都是拿手拔麦子的……”
云初同样低声道:“你要是达成了本官的期望,来年就送你去工部任职。”
卫勿用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夹起鱼头就开始吃,即便是鱼骨头也不愿意放过。
鲁绣不知为何端着自己的餐盘过来了,坐在云初跟卫勿用中间,开始向桌子上的食物进攻,一整条鱼的身子几乎被他吃光了,这才掏出手帕擦擦嘴问道:“有啥事是下官不能知道的?”
云初嫌弃的道:“你好好的偷听就好,还跑过来问,损失我一条鱼。”
鲁绣道:“事涉铁器,不得不问。”
云初随意的指指窗外晴朗的天空道:“开春了,就跟着本官下死力气干活吧。”
鲁绣点头道:“干活下官是不怕的,问题就在于听县尊跟卫主事说要多炼钢?”
云初点头道:“是啊,来年,长安需要很多钢,非常非常多的钢,也趁机给长安的农户家里多留几件传家之宝。”
鲁绣苦着脸道:“只要县尊不想着给长安十六卫的府兵们多留几件传家宝,卑职一定会全力支持。”
云初瞅着惊恐的卫勿用道:“胆子大一点啊,旱灾已经大半年了,我们要是再不用心,就没有人愿意为百姓考虑了。”
卫勿用咬着牙点点头……
等卫勿用离开了,鲁绣就低声道:“这么些年以来,朝廷一直在压制民间用钢,卑职以为县尊是知晓此事的。”
云初淡然一笑道:“民间冶铁炼钢,就先从我这里开始吧。”
鲁绣闻言长揖不起。
为云初敢为天下的高风亮节钦佩不已。
他不知道的是,朝廷在云初眼中早就是一座臭不可闻的屎山,这是由一道道成功或者失败的政策堆叠出来的高耸入云的屎山。
许久以来,朝廷上没有人愿意用纯钢工具去挖这座屎山,因为只要动了工具,屎山就会爆发出可以渗进人骨髓里的臭味,所以,朝廷能做的就是不断地用新的政策去遮盖这座屎山,只可惜,治标不治本的政策,最终难免同流合污变得跟屎山一样臭。
现在,云初就想在屎山上挖一铲子,至少也要让农夫用上更加坚硬,锋利,且省力的钢制农具。
结束长久以来,官府宁愿压制钢产量,也不愿意给农夫们提供更加好用的农具的变态政策。
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害怕些什么?
难道说农夫们举着钢制的锄头,铁锨就能砍掉他们的头?
真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