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一倒霉的就是被打伤残的二人,可五品小官,世家面前的蝼蚁之躯,他们残了、伤了,因残丢了仕途,这份倒霉也只得自认。
扶谦腿在痛,心也在痛。他痛到面部扭曲,痛到连连无声冷笑。
见此情景的扶萱,双肩在颤抖,身躯也在颤抖,她的手更是抖如筛糠。
她自问,若是余浩和扶谦异位而处,今日堂上伤残之人是余浩,结果又将如何?扶家人一定会难逃一劫,甚至以残抵残,不是么?
她目中的怒火燃烧,多希望这燃烧的火焰,能烧掉堂上那稳坐泰山,且将整件事的性质轻而易举便陡然翻转的人。
不,烧掉的,应是他背后整个嚣张跋扈的余家势力。
亦不,或许还是,世家望族习以为常的仗势欺人的恶习。
可当真能烧掉么?答案显而易见,并不能。别说是微不足道的她,就是整个扶家,甚至圣上,也不能。
最后,她也只得认命般垂眸,眸中光亮一点点黯然失色。
不出所料,自瘸腿之后,扶谦因残丢了官职,日夜酗酒,颓废不堪。
扶以问知晓这儿子心病未愈,责骂了几回便放弃般住了口。作为继母,嘉阳长公主亦是常常劝阻,扶家几位兄弟也是多番安慰,无奈,一如既往收效甚微。
扶萱眼睁睁看着自家这三堂哥纵情享乐,沉溺于声色之所,除了去花楼捞了几次酩酊大醉的谦哥哥,而后连连叹气外,真真束手无策。
与扶谦深陷于苦痛漩涡不同,张常明伤势不重,休养几日后随即回了左民上职。肇事者余浩,经大理寺复查病历,属实是痴呆,未有正常人的行为能力,便免了罪责,只杖责了当日几位动手之人。
除了张瑶时不时登门,向扶萱问候扶谦,云裕山庄之事仿若一颗石子入了水,只在当时荡起一圈涟漪,水面又迅速复归了平静。
扶家人的伤怀,并未影响到建康城中别的任何一家,家家都享受着春日良辰,为了作乐,办了众多聚会。
谢家也如是。
三月十三。
谢心姚召集起来的雅集,在谢府如期举行。
谢家有十余个不同院落,每个都别具一格。本次的雅集,办在了遍植梨花的“玉容园”。
因这雅集是建康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谢心姚所办,京都凡是有头有脸的贵女们皆来捧场参与,一时间,园里便是贵女云集。
玉雪梨花压枝怒放,扶萱压着心头对扶谦的担忧,勉强接了谢心姚的请帖到达玉容园时,见到的,是白雪簇枝间,谢湛一袭月白色绸缎长袍,袍尾绣雅致翠竹,腰间挂翠色玉佩,风度翩翩,长身玉立。
他身侧,是一个穿了鹅黄色褙子的女郎,抬脸微笑看着他,气质素雅,眉眼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