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已经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情绪平整,行事成熟又稳重。五官褪去稚nEnG,只余清冷冷的疏离,面无表情时很是锐利。
许鼎成心下说不出的堵,良久,再次启唇:「研究所读得怎麽样?」
许慕白怔了怔,没有想到会从父亲口中听到对於学业的关心,毕竟他後来真的就延毕了一年,并取得心理学系的双主修学位,然後顺利考上本校的心理所,现在正稳稳当当地读研,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努力着。
後来的轨迹都与他们的规划有所偏差,没能满足他们的期望,许慕白以为许鼎成再也不会留意他的发展,更不会关心他真正追求的目标。
「还行。」他回答,声音很轻。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正极力抑制着字里行间的颤抖,尽管只是短短的两个字。
「嗯。」许鼎成没有多说什麽,又问,「自己来的吗?」
「不是,祁扬……在楼下。」
许鼎成自然知道祁扬是谁,这些日子来表面上没有交集,可他都有雇人私底下注意着许慕白的动态。也仅仅是远远地关注着,从不打扰。
父子关系沦落到需要透过第三人提供消息,从某方面来说也是挺可悲的。
「把对方丢在楼下不太好,下次也让你……朋友一起上来吧。」
「好。」许慕白表示明白,两人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父亲您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临走之前病房门再度被打开,贺岚一踏进来见到许慕白也有些意外,她凌厉的高跟鞋一顿,然後问了一句废话:「来看你爸?」
贺nV士高高在上日理万机,从来不做浪费时间的事,更遑论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这会儿口不择言,足见内心也有过一瞬的慌乱。
许慕白没拆穿,他点了点头:「等会儿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母亲您也保重。」
离开病房後,许慕白靠着墙壁慢慢吁出了一口气,像是憋了许久似的,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仓皇跟着窜逃而出。他远没有表面上来得那样沉着。
尽管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却好像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知道的人看见那如释重负的神情,还以为他是去打了一场仗。
许慕白缓过来後便下楼了,走出电梯一眼就捕捉到祁扬的身影,他坐在大厅的候位区,长腿舒展,姿态闲适,垂首按着手机萤幕。
估计又在打什麽垃圾小游戏,许慕白心想。
他走到他跟前,视线里出现了那双熟悉的白sE板鞋,祁扬立即掐掉游戏,弯起眉眼:「结束了?」
「嗯。」许慕白把他拉起来,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一片衣角,接着额头浅浅抵在他的肩膀上。
「辛苦了。」祁扬知道他在撒娇,小猫想要寻求安慰的时候,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含蓄得很。他抬手扶上他後颈,小幅度地捏了捏,「我男朋友就是这麽bAng,遇到自己不擅长应付的场合,也能勇敢去面对。」
许慕白心情正复杂着,听到他喊的「男朋友」三个字後,突然回想起了方才许鼎成提到祁扬时,语气间有些忸怩的停顿,以及喊出「朋友」之前不相符合的嘴型。
估计原先是想要说「男朋友」,话到嘴边才发现果然还是叫不出口,最後退而求其次改成了「朋友」。
微妙的丝线缠绕住心脏,x腔发胀又涩然,许慕白不是很懂这种感觉。
他的父母都不是善於表达情感的人,而他也完美继承了这种劣根X,老是笨拙地去试探与应对,对於他人的情绪感知同样不甚敏锐。
可是这回,经过刚才与许鼎成久违且短暂的相处,许慕白隐约感受到了他态度上的变化。
无论是课业,还是X取向。
他在用同样笨拙的方式,去试图接受儿子现在的生命经验与定位。
虽然许鼎成还是那样,Si板又傲慢,示好也不算明显,可许慕白还是抓住了那一簇微小的光。
许鼎成活了五十几年,价值观根深蒂固,要在短期内改变自己的想法是很难的,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是自然。
可那样固执的人,却愿意稍稍後退一步,开始以不同的角度去接纳这件事,尽管只是尝试,後果仍然未知,但已足够让人欣慰。
那天有跟他们摊牌真是太好了。
「祁扬。」走出医院後,许慕白把他拉到边角,让两人都掩藏在建筑物的视觉Si角,任由Y影淹没他们,「亲一下我。」
祁扬知道他对父母的感情和认知格外纷杂,可能连许慕白自己都理不清那种感觉,这回探病不知道经历了什麽,上去前只是纯粹的紧张,下来後却多了几分旁徨和无措。
也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欢欣?
看不清恋人的情绪也无妨,至少他知道一点,小猫虽然高冷,但很需要Ai。
生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从小到大获得的关心和Ai意屈指可数,几乎都被要求和期望所取代了。但无所谓,他会给他Ai,把过去缺失的都补全,未来同样也不用愁。
祁扬从善如流地俯首,轻缓地hAnzHU他的唇,温柔而清浅。
不长不短的一个吻结束,两人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许慕白这才拽着他离开这方小小的避世之地。
踏出Y影的那一刻,广袤的夕yAn当头浇下,世界再次归於明朗,视野都晃着纯净的光。
许慕白紧握着祁扬的手,举目眺望远方。
日子会继续往前,而他也想要试着去相信,晦暗终有驱散的那一天。
这篇几乎是第一个决定要写的番外题材,那时候离完稿甚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主要目的只是想要给小少爷的家庭一个相对好的收尾,虽然是收尾,但不放在正文里也有它的缘由,就留着後记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