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一阵心如刀搅,难受的道:“若失许,操如无根浮萍也,便是逃去,又何处为依?!便是再与曹仁会合,也不过是困中之人,必会被那吕娴小儿到处围杀。再则,操失去许,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颜面尽失,又有何人可忠心于吾?!失去人心,操又拿什么东山再起,与吕氏父女抵抗?!”
说罢不禁又泪如雨下,竟是提都不提放弃许都以后,许都内他的心腹,他的家族等人会如何?!
必要时刻,也就顾不得了,崔琰也不可能此时提起,戳曹操的心。
身为人主,有时候就得心狠。
当年刘邦被追的无处容身时,也顾不得妻子儿女。
追逐天下,这是无奈。
崔琰并不是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听了也哭了起来,道:“越是此时,主公越要提起意志,万万不可失意啊,倘若不能成功,主公先与曹仁大军汇合,有人在,取城池如探囊取物,又有四州之土,便是守过半,也有一战之力,届时再与诸侯联盟,可伺机狙击吕布父女。那吕娴野心太大,此时四处开战,如此大的地盘,又如何能全守?!主公未必不能转败为胜,越是此时,越不能丧气。还请主公提起志气!”
“季珪,汝为吾谋划,操不能言谢也!”曹操拉住他的手道:“季珪弃袁而来投吾,原以为是弃暗投明,不料吾被吕布父女算计至此,季珪可曾悔也?!”
崔琰心中一寒,这是在试探他的忠心了?!
“孟德,”崔琰红了眼眶道:“琰慕曹公之才久也,曾苦于袁氏而不得用,如今好不容易遇得明主,意欲扶持而共谋大事,虽初遇败,然,琰身为属臣,又如何能遇阻而悔也?!倘若主公临阵疑琰之忠心,琰只能死而明志矣!”
说罢便要去取剑来。
曹操一把拖住他,哭道:“季珪勿如此,操不曾疑汝,只是眼下,惧众人叛我而去也!季珪,切不可多心,此时若寻死,岂不是陷操于不义?!”
崔琰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禁悲从中来,道:“琰若有二心,天可谴之,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颔首,拉住崔琰的手。
崔琰此时此刻有些恍惚,后悔,是有的吧。可是人已经投了,他也是野心勃勃而追随前来,为的就是守着曹操共谋大业,成就伟名,他也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做这一决定的。然而,此时,他也是有些后悔的吧。曹操,好像被天舍弃了,太不走运。
但是,后悔没用。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也必须生追随,死跟随。同生共死。是谋臣的义。
他已经弃袁投曹一次,倘若这一次遇危机又弃袁而去,那他就是谋臣中的三姓家奴了!
崔琰内心苦笑。
这才是曹操啊,这才是他该见识到的曹操啊。
遇险越冷静,遇危越冷静,这才是人主之像,哪怕穷途末路,也不忘试探身边之人,哪怕没有胜算,也要多多疑心,以防被人叛而败。
这样的人,只有他叛别人,没有别人叛他的份。
若不是此次天意弄人,哪轮得到曹操失败?!他这样的人,就不会败。前番攻徐州,实在是不知为何,武力不敌,竟败了,败的莫名其妙,此次,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除了老天欺他耍他,他还能怎么败?!
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欺天下,可以诈天下,可以耍天下,天下人却欺诈耍不了他。
只有老天才能辜负他。
这样的人啊……
崔琰心情极度复杂,却都敛了去,道:“主公,且听消息,倘若三位将军不能伏杀吕布,将军且去也,切勿留恋许都!许都已不可取回也!”
曹操眼中淌着泪,心中却冷静,喃喃道:“惜吾三位心腹将领也,倘不能胜,恐怕没有活路矣,痛哉吾心,失了奉孝已痛煞吾也,倘若……操与吕布此贼不共戴天!”
他多疑是真,但此时担忧和伤心也是真。
跟了他多年的人,他是绝对信任的,只有崔琰跟他不久,他才会略有多疑。
越是失败时,越是势不能敌时,他越是害怕背叛。此时的背刺,就真的是再无转寰之地了。
所以曹操此时战场之上试探也是被逼无奈,原本是不需要这样赤果果的。
然而老天爷不给他机会先笼络再试探了,他原本可以做的更隐秘一些,更圆融一些。
只能说天意弄人!
崔琰此时也存了死志,感叹天意不随己意以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士名,他不能做谋臣界的三姓家奴,不然崔家族人,恐要世世被人取笑,钉在耻辱柱上了。
世间从不顺人意,多有不得已。他已欣然接受命运。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已然做了决定!
这也是曹操的意志。身为属臣,他必须执行,哪怕主君没有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