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原信送回是何意?!以示袒荡矣?!莫非是怨绍对他不平不公……”袁绍脸色如寒潭,冷笑道“可恨这曹贼,竟真存有挑拨我袁氏父子之意!绍必诛曹贼!”
郭图听说了消息,忙来哄袁绍,道“三公子不知何患,二公子又有伤,此时大公子最为得力,曹贼必是要断大公子之力。都说上阵父子兵,主公可切莫中计,大公子一定是袒荡之意。知明公英明,这才送至。大战当时,切不可伤了大公子的心呐。”
袁绍看着他的表情,很是打量,古怪的转了一眼。竟什么都没说,叫他下去了。
郭图心中一突,回营之后,心中十分不安,道“诛逢纪之事,主公恐怕已生忌。如今对图也不假辞色。”尤其是在颜良回后。
左右见他忧心,便道“主公性情向来如此,爱之欲之生,恨能欲之死。既已生忌,恐怕前线已非久留之地了。还请早思量方好!能避一避更稳妥。”
郭图也心生惧意。
他明白,袁绍若忌惮起袁谭与他来,那么只是一个开始,现在只是不爱搭理,将来呢,给白眼,哼笑,直到最后讽刺,再到无可转寰,那时就糟了!
只要不被喜欢,那么连呼吸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错的!
郭图来回踱步,显然很是焦虑,他虽想得到袁绍的重用,并且最好是无人可以与之争宠,但若是被厌弃和猜忌,他也是很怕死的!万一袁绍真的渐渐的厌弃了他,心存杀意呢?!毕竟当时诛杀逢纪之事,的确是他太得意轻狂了,如今想来,以袁绍的心性,必然要猜疑于他!
所以,他见进不好进,退又不好退,欲走也不甘心,不走又怕死,竟是进退不得,焦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徬徨!
郭图召来心腹左右,商议道“汝等以为,主公心意如何?!”
一人沉吟道“大公子这原样送来曹贼的书信,十分不妥!”
郭图一听就明白了,沉思一下道“你是说,大公子原样送来书信,是表并无私心之意。然而主公却并非如此作想!”
“然也,恐怕是适得其反的效果了,只怕主公还以为是大人授意。”那人道,“父子相猜忌已起,主公见信,只会以为大公子是在逼他。并打擂台之意。主公不仅不会想这是大公子表清白之心。反而视之为,连曹贼都要拉拢。当父亲的若不安抚,只怕要逼儿子去曹贼那边了。这不是叫擂又是什么,此事,大公子只怕未曾深想。主公焉能不忌?!此时只是隐忍不发,是不得不隐忍而已。主公这性情,大人也知道,忍的越久,日后发作越狠,只怕当日杀逢纪之事,也算在内。这些事一串联,主公必恨于心。原先忍让一二,盖因主公身边无人可用。如今颜良已回,主公已有所倚。对颜良的倚重,大人也知道,只怕信任是胜过几位公子的。主公之下,多数都跟大公子或袁尚。独颜良文丑并不急选,为何?!主公倚重之只在诸公子之上,他有恃无恐也!并不如我等般惧诛于主公!这种倚重,他根本无需先挑选一队,只等旁人以后再去拉拢他。所谓君子之风,也不过是因为无恐而已……”
其它人听了也都肃色点了点头,道“……父子相忌心起,所有事都不如往常往好处想了。若是普通父子之间,送信之事足以表心证清白。然而,现在这,只怕南辕北辙啊。纵我等知大公子之心,只怕主公未必信……”
郭图心中一凛,哪里坐得住,来回踱步,“难道图真要被主公见弃?!现下用人之际,这……主公还不需要我吗?!”
郭图顿了顿,又道“受大公子所托,前线一应诸事皆要我看顾一二。如今我只怕是被弃于主公面前了。只恐辜负了大公子的美意。若离去,反而让大公子在此前无了眼睛。再加之主公若恼,必更恼恨于我与大公子。因此,图便是欲走,恐怕也走不脱,主公必追捕,更恨于大公子。走都不能去大公子那!”
这也是他的私心。其实郭图也是有很多考量的。他虽投靠了袁谭,并与袁尚集团反目,生死不休。然而,现在去了袁谭处,也是他不愿意的。一来必成丧家之犬,二来真去了袁谭处,没了好处,也就未必凭着功劳让袁谭多看得了,再加上顾忌着袁绍不悦,袁谭会不会对他……还未可知,这样的险不能冒。他是心里极清楚的,他若是失了在袁绍处的地位,对袁谭没了用处。袁谭未必再尊敬他。最重要的是,就算真去了,念在功劳,恩义,以及旧情之上,袁谭保他,他的日子就真的好过了吗?!
袁谭身边多少门生故旧,他想要出头,压别人一头,他们肯?!呵,青州那些人可未必乐见其成,到时会不会借刀杀人,都未可知。
所以他就算想要求生,也是不信袁谭的。或者说,他不信局势。
“也许未必就到这一步……”郭图不甘心极了。毕竟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是投靠袁谭,以期他将来能够成事。但是这其中就少不了他的推动。他在袁绍处得到了重用,然后奉主之命,将来以大司空之高位尊袁谭为主,那他将有从龙之功,并且是谁都取代不了的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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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地位。
况且诛曹操在即,进许都就在眼前,他哪里肯舍这样的功劳,眼见就唾手可得了。
见他有不舍之意,左右人也都是人精,便道“不如我等替大人去试探一二主公……”
郭图道“极好,汝等可替我试探一二主公心意。我最近招主公厌烦,且先隐于幕后可也!”
“是!”众人纷纷道“主公眼见是在气头上,气的狠了。如今大战在即,恐怕后面还有多依赖大人之处,何必着急,不如先抑后扬。自有再起复之时!如今主公并未遣大人回邺,可见还是有依赖大人计谋之意。”
郭图一想也是,便将离去之意摁下,少不得要缩起头来当一阵乌龟。
尝过了权势的滋味,哪里就舍得就这般舍弃了?!
心里暗自发狠,他虽缩一阵,但谁敢到主公面前意欲取代他的地位,呵,少不得便是逢纪一样的下场!
好不容易挤开了田丰等人,唯他为尊,他哪里还容得下丹陛之下还有高才与他同列?!
他身边人少不得去试探袁绍心意不提!
袁绍的心情也甚为不美,他的脸色阴郁,想到袁尚生死不明,袁熙事败名败,人又伤了还在养着,唯今只袁谭独大,虽是长子,他也十分看重。可是太大了,独大到威胁到他的时候,那种心情,可不算只是当父亲般的欣慰,更多的是忌惮和恐惧。
父子相忌,在权势场上并不是什么少见之事。就算是在商场上,商场都无父子,更遑论是这样的大业。
可是袁绍能发作吗?!
不能,他只能忍。大战当前,倘若发作袁谭,一则动援人心与军心,二则,倘万一将袁谭逼到曹操处,二人一相合,那就真糟了。
所以袁绍真的只能忍。
那种心情,何止是忍一个小人,忍一个外人那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