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袁主将倒下的时候,祢衡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为了杀此人而折返。
的确,此人不杀,终是大患!
袁军之中,有这样有脑子的主将,倘若他回到袁尚身边,而没有被处罚撸职的话,就真的成了大患了,了解了他们的战力实力以及智谋以后,他只会更加慎重,成为敌对的大麻烦。
原来如此!
祢衡释然。他看了一眼赵云的背影。他已经开始往回赶了。杀了他以后,也并不恋战,只是速走!半点也不贪功骄躁。
他看着因为主将死而大溃的袁兵,叹了一口气。
死于才,何其残忍的说辞啊。身为孤芳自赏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的人。有才的人,不长命。
当初曹操打发自己往荆州去,就是想借刀杀人吧!
祢衡突然笑了一下,因为自己能看透曹操的心思,所以才不能被他所容。
这世间,也不知何时,连有才都成了错处!
虽然很讽刺,虽然也很不忿,可是在这么一瞬,他突然之间有那么一丝丝的释怀。因为自己以前从不曾从政治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和关系,也从不曾站在曹操的角度去考虑自己的存在对他的威望有多大多怨的影响。而现在角度置换一下,他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释怀了曹操对自己的所为。不只是因为偏见,更多的只是遵从不喜和大局的考量,才足以令曹操如此的厌恶自己。
自己以前的确是很讨人厌啊。
当然,现在的他依旧鄙视肉食者,鄙视那些道貌岸然,仁义道德,所谓仁主英主的人上人,可他现在却开始能换角度,以政治考量的角度去考量问题了。
至少他以为,站在曹操的角度,自己就是这个袁主将。
生于有才,死于有才。为世所不能容。
谁叫他看穿了,却偏偏嘴贱的总是说透呢?!
冬日的冷阳洒在了人的身上,却依旧没有温暖的感觉,只有寒风如刀般割在脸上的疼。
然而再冷的阳光也是阳光,它照在人的身上,心上,驱散了一切阴霾,似乎让他突然之间领悟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若以才自居,如何侍奉于主!?
只有沉下心来,沉淀下来,才能真正的侍奉英主。现在的他,完全是不够格的!不配的!
祢衡这个人一向自负,然而,在这一点的领悟上,他完全不如赵云。
他迎着阳光,看着眼前的背影,心里真的是既钦服,又敬崇!
赵云很拎得清,他虽君子,担负正义,却很分明,该仁慈的时候,从不心狠而妄杀,而该杀人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不忍而耽误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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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正义与个人的情绪,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这样的人,能说他主观吗?!
不,事关重要的事的时候,他并不会以个人的恩怨和喜好去做判断去处理事情。而不涉及主要的大事的时候,他也会网开一面,绝不会妄杀!
自己,还欠缺的多着呢,有这样的人为师,指引着自己,才不会狂妄,才会自省,他有要向赵云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袁兵已溃散,完全不能抵挡,赵云也不恋战,带着诸将和众人杀将下山,他也没有趁势剿杀,而是尽快的带着他们离开了这座山坡,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而赶路。
直到奔了二十余里方才停下来,寻了易驻扎之处,开始休息。
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又大战了一夜,此时一松懈,体力早已不支,兵士们累的休息,但依旧有条不紊的开始清点伤亡,处理伤员,有的则巡逻附近,或者是煮食物补充体力!
诸将也累极了,心中却依旧难掩兴奋与疲惫,对赵云道“主将已死,袁兵已溃不成势,无需再忧心了!这正是擒贼先擒王也,主将一死,后便不成势!”
赵云却并不自负,只道“他麾下也有不逊色于尔等者,切不可大意!”
诸将知他慎重,便点了点头,又道“……我军伤亡也有不少,伤者带了回来,只是亡者现下是带不回来了……”
赵云心中略有悲伤,道“待解困之时,派兵马折转回去寻回尸首,装敛回徐州!”
“是!”诸人应了,只是眼下,是不可能现在就回去的了。短时间内都不可能!
战争是很残酷的,有的时候,大多数兵士死在了战场,就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战场是很多人的埋骨之地。
并不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能被寻回,回归乡里的。战场战况复杂,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又十分残酷,有时候死了就认不出是谁了,若是分解了,又哪里寻去?!
在当下的时候,是根本不可能寻回的,只能等以后。而以后,也不知是何时的以后,这些都只能看时机!
如果是有胜面的攻城战,也许尚且有直接就运回的可能。而这样的奔袭战,可能真的永远也没机会再找回去了。
诸将来看祢衡,军医抹了抹汗,忙的身上全是血,受伤的人很多,像祢衡这样没有外伤的,反而于他们来说,很难查。
战场上受伤第一要义就是保命,所以很多的伤兵都必须立即止血,若是伤口不能处理的就必须截肢,并且用最激烈的手段去止血,比如用烧红的铁去烫。那是最快也是最短时间内最有效果的方法。
至于丑不丑全不在考虑以内,都是以后退下来后再想办法治的事了!
所以伤情的帐蓬中是真的人间地狱!
人在战场上献热血的时候,反而没那么痛苦,死也只是一瞬之事,然而受了重伤,不死不活的那种治疗期,就算有极坚强的意志,也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战场上,是没有时间煮麻沸散的,军医带了一些止疼的药丸,然而终究效果有限,在这种极限的疼痛之下,便是有这样得临时的药,用处也不大!
祢衡光看着这一切,眼睛就湿了!
赵云先去慰问了伤者,眼神之中有忧郁和隐忍。
最后才来看祢衡,问军医道“先生如何?!”
“肋骨恐有断裂,暂时识别不清,恕属下学医不精,不能仔细辩别,目前只能静养……”军医疲累的道“目前只能先如此,如果只是稍裂,长一长,也就好了。若是有断,恐怕会有后遗症!”
赵云与诸将一听,愁眉更不展。
“我无事,”祢衡道“与其操心我的小伤,不如担心后有袁氏散兵,前有袁尚中军,那才是真正的大敌所在,将军当以此为重,寻思如何突破才是!无需担忧我,衡有死志,能捡回一命下山,已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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