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也很狼狈,因为是俘,也没有降,因此一直是当犯囚关着呢。满身上下也不可能整洁到哪里去,已经去了兵器和铠甲,但打结的衣服上,都是干涸的血迹,也就是说,在当初被擒的时候,他就一直未换衣服。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甘宁是被擒的,而不是投降的。
吕介此时一想,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掩住心绪,依旧不敢信,依旧怀疑对方是故意如此来麻痹他,劝降他,因此道“……你是来劝我投降的吗?!”
甘宁叹了一声,知道他不信自己,也没解释。
吕介见他不言,道“你真的没有降?!当初,是我误解你了?!”
吕介心中一酸,懊悔不已,道“……果然是我之错。失了你,才遭致大败,将军营中无人可用,以至于此……这全是介之错!”
甘宁道“天意弄人,岂能怪你,若要怪,只怪天意如此吧。我等,都是被他们耍的团团转。若非他们有意为之,也不至于相互生疑……”
所以败势如此,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己营中战将都不能相互信任,不败谁败。
吕介见他意兴阑珊,道“……你不问问蔡将军如何了吗?!”
甘宁不语。
吕介心中一寒,已是料到,怕是主与将之间的情份尽了。
吕介不甘心的拉住他道“……想一想旧主之谊,你也是在荆州长久之人,岂能因一误会而离心?!先前误会,将来,必能解释清楚,大丈夫,何必对一小事耿耿于怀?!”
甘宁感受到了他紧张的心情,便道“并非介怀。”
可是其它的却是不肯说。
吕介的心就凉了半截,道“……原来如此,你虽未降,终究已有降意!”
甘宁也不辩解,只道“我本是水匪,三心二意,也是寻常之事。”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讽,还是在讽刺蔡瑁。就算是自污或赌气的话,也终究是荆州辜负了他。是荆州理亏在先。
吕介哑口无言,良久不在这件事上纠扯,道“可知蔡将军何在?!”
“昨夜听到动静,应是被擒了,日间行在路上时,西凉兵马嫌降卒脚程慢,弃在了路上,没有带,急行返回,不知何故。”甘宁道。
吕介冷笑一声,道“是老巢被端了吧?!如此急进,后防必弱,被人包了,也不奇怪。”
甘宁并不多言。
吕介只是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便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一想也未免有些意兴阑珊,甘宁怕是心冷了,另有他志了!
这种事,当真是强求不得。终究是荆州先负了他。
他再想另择主,也无可厚非,他就算想谴责,也没这个资格。一想便悻悻的闭了嘴。只是心中甚是担忧蔡瑁的状况,如今这种情况,还能有离开的机会吗?!
恐怕是难了吧!
何以至此啊!
有后勤兵进来送吃的,见吕介醒了,便要上来将他捆住。
甘宁拦住道“他有伤有身,岂可束缚,若重伤失血,如何回天?!”
那兵士本来很不耐烦,但见甘宁说话,也就作罢。因为先前庞统说过,要对这个人客气一点,不要缚住。
想了想,见吕介伤重,也没有什么能力溜走,便嘀咕了一声方言,然后走了!
吕介却有话要问,想要拉那人却没能拉得住,不甘心的道“……蔡将军何在?!”
人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吕介喘着气,看着眼前的吃食,不禁一愕,自己面前是稀汤,烤焦了的饼,而甘宁面前是有肉的,一时便怒气上头,道“……他们待兴霸倒是极好!本缚为囚,却几乎待为座上宾!”
甘宁默然,然后丧失了所有说话的兴趣,只是将肉縻端到了吕介面前道“吃点补充体力吧!”
吕介见他完全不怒,也没有解释之意,更是怒愤不堪,抬起手就将碗给拂开了。那肉粥洒在地上,盘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打了几转,扣在地上不动了。
吕介仿佛用干了所有的力气,倒下来躺着不动了,若不是胸腔还在起伏,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甘宁看着洒在地上因为天气冷而变的没有温度而脏乱的肉粥。突然抿唇讽笑了一下。
他与荆州之间的关系就像这肉粥,食之可耻,不食而浪费。
可食可不食,可不就是这样的实质?!
这碗粥就是他与荆州的关系。
甘宁也谈不上什么愤怒不愤怒,因为他这一刻,十分没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因为他知道,所以对荆州的热血,热情,失望,愤怒,都终究不是他心里所拥有的。这些全没了!
甘宁见他无事,便退到了一边,靠着闭眼睛休息,一声也没吭。
庞统是个有点计策,却也有点攻于心计的人。
他知道为什么要把吕介与他关在一起。更知道,只是一碗肉粥,就向他展示了一条不可弥合的裂痕的心计。
堂堂正正,又阴暗至极的阳谋!
这就是无法弥补的割裂!
这就是庞统向他展示的,看,我不需要费力向你招揽,荆州集团就将你往外推。一碗粥而已,一颗忠心而已,就算你有一千张嘴,剖开心,宁死而证明着你的忠心,他们也不肯信你。胜时不信,如今大败都已作俘,也依旧不信你。这就是你与荆州的问题。
有时候,现实,比语言更有张力。
甘宁苍白的脸有一种遇主不淑的尴尬。
都为囚了,第一步怀疑的是自己另有所图。这就是庞统没有说出口,而什么都展示出来的一切。残忍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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