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兵马巴不得一声,早等这一句呢,一听,立时就拿了火把去点燃壕沟里准备着的火油之物。
那火油一遇炭石,当真是干柴遇到烈火。蹭的一声,几乎是瞬间就起来了,瞬息而将一整个壕沟烧成火海。火如球一样,一团一团的窜起来,像极了一片片的海洋!
壕沟中掉了多少人下去?!
那么一瞬,全成了火球与火人,当真是地狱场景,鬼哭狼嚎一般。
荆州兵傻眼了,蔡瑁也傻眼了……
全是哭声。
庞统终究是士人,见了这地狱一般的场面,不忍的转过头去就落了两滴泪。下地狱吧。将来,他必也要下地狱。可是在生的时候,他必须要完成自己的功业!
一片一片的哭声,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耳边,仿佛也印在灵魂里,仿佛也在眼前,又遥在天边,蔡瑁头有点发晕,他竟有些撑不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人就是往前一扑,却被身边的人给抱了住,才能支撑得起来,哽咽道“……将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有血便流血,轻意不流泪,可是这一刻,除了流泪,想要流血都是奢侈!他们宁愿拼死去流血也愿意拼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这火,这眼前的火逼的他们没了路,只有绝路。面对绝路,只能痛哭。
虽哭无益,可是除了哭,只有无尽的,无数的绝望。
蔡瑁喘着气,是真的受不住,挣扎开众人便要去寻剑自尽!
看到他的意图,众人忙抱住,拖住,哭道“……将军,将军,欲寻死而弃我等乎?!”
蔡瑁仰天号悲道“……瑁罪人也!生不得,死不得,安得遇此之境矣?!”
他哭倒在原地,看着黑乎乎的老天,哭的像笑,笑的像颠狂,颠狂的像疯子。他不过是出荆州来追杀刘备,意欲斩草除根,然后就被徐州兵给算计了。
其实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他实力强盛,他自负凌人,盛气不以为输,他没怎么将徐州兵和马超的西凉兵放在眼里,直到慢慢的越追越远,然后,刘备没除掉,而自己却中了埋伏……
他痛哭滚涕不能自已,带出来一万多人啊,现在呢,现在还剩下多少?!
全是他的错,他太自负了,他也太轻瞧了徐州的决心,以为他们不敢对自己下狠手,全力狙击。
而事实是,他们不仅下了狠手,还全力狙击了,不,他们没有死战,他们像猫玩老鼠一样,把他追的抱头窜,结果困在这里,不杀了他们,还要这样玩弄!
经此之役,他蔡瑁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间,生不如死,如果为俘,更是生不如死。
这一次,是真的败了荆州的大实力了。
蔡瑁号哭的不能自已,眼睛里全是印进去的火光,那火舌窜的高高的,像条不给人生路的火龙,肆意而窜肆虐过火。
荆州兵原以为是生路,不顾一切的扑进火里,他们像极了那飞蛾扑火一样的壮烈。甚至很多人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被困。
他们为了一条火路,甚至开始对同袍下毒手。
抽刀而斩下的五指铺满了路边,掉下去的五指和人,不计其数!
那火里燃烧起来的人,从活人变成了死人,从死人变成了灰炭,从号叫变成了无声,从无声,变成了静寂……
如同地狱一样进退不得!
蔡瑁脑子里嗡嗡嗡的响,苍惶而狼狈……
这一切,如此的惊人,而后至者也都慢慢的回过神来,停住了争抢的脚步,然后看着火光,眼中慢慢涌上来了眼泪,那是绝望的眼泪,很多人都跌坐在地上,看着火光,开始哭。如同哭丧,他们对着荆州的方向,哭的像个孩子!
还能回得去吗?!
也许只有死了,灵魂才能回去吧!
“……谓我荆人……何时归故乡……”荆州的乡音从对面传过来,很多荆州兵直接哭倒在地了。还有一些心理极度脆弱的,像是着了魔一样,面无表情的往前纵身一跃,跳进了火海!
众将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力回天的感觉,充斥了身边,那是彻骨的凉。
他们看着对面的庞统和徐州兵,涌上来的,是无边无尽的骇惧,可怕,灵魂胆颤。
这一战,他们见识到了庞统的可怕,这个人,真的是把荆州兵打败了的同时,还把他们的灵魂给打残了。遭受重创的荆州兵的心理,不管能活多少,真的还能再重新燃起斗志吗?!
不可能了,大势已去!
就连蔡瑁也染上来一股巨大的胆寒与恐惧。
当年,四面楚歌的项羽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荆楚不分家,这种乡音,隔着历史漫长的河流,重新整合在一处了。
蔡瑁去摸铁剑,羞愧的,绝望的想要一死了之!
主薄却抱住了他,拖着他道“……若将军寻死,我等只能追随将军而去,那异度将何如?!”
“我不死,无以谢罪……”蔡瑁哭道“瑁还有何面目再见荆州人?!”
“将军,还有希望啊……异度正在攻伐徐州兵,以求突破,若此时知将军死讯,当大悲戚,那时西凉兵马和徐州兵当再无所顾忌,若弃此而去围攻异度,蒯大人,必将受困……”主薄是真急了,怕他寻死。那么所有人只能都寻死,这就是自败,自毁之行。
蔡瑁喃道“生不得,死不得……”
“我若死之,异度尚且弃此而回荆州去,他日再为吾报仇,我若不死,异度,便只能在此脱不得身……”蔡瑁哪怕悲戚至极,脑子是很清楚的,他竟存了自己死,而求蒯越胜的处境了。做好了最孤绝的打算。
主薄泣道“将军若死,蒯大人回之荆州,将奉何人?!荆州必亡!”
蔡瑁一听,悲从中来,竟不能自已。眼泪扑簌簌的流。
是啊,他若死了,树倒猢狲散,荆州就真的完全没有未来了!蔡氏失了他,如失了大柱石,只能任人宰割,而蔡夫人与刘琮,还能有谁扶持?!
刘表身体又不好,这是将荆州白送到徐州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