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总是最暗黑的,天真步伐拖沓,悠悠来到倪心家门前,他按响门铃,片刻後,倪心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他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刚被门铃惊醒、匆匆应门,倪心知晓天真来访,立刻开门,一身睡衣的倪心没了平日的古板气息,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书卷气依然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
天真只在一进门扫了倪心一眼,而後再没抬头看过倪心一眼,倪心替他泡了一壶红茶,天真不是不懂礼的人,倪心心想他这个时间来访一定是遇到什麽无法克服的难题。
倪心将红茶递到天真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心事重重的样子不适合你。」
天真冷漠反问:「那怎麽样才适合我?愚蠢无知、被人利用吗?」
倪心心思细腻又有敏锐的观察力,自天真的言行举止中,他看出天真今天来不是找人倾诉的,而是为了兴师问罪,他悠哉喝了一口茶,镇定自若,问:「谁告诉你的?」
天真猛然抬眼,凌厉的双眼饱含怒意,他质问倪心:「我最後问你一次,那些孩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望着天真渴求真相的模样,倪心不禁嗤笑出声,他带着笑容、淡定回答:「是我杀的。」
天真暴怒、拍桌而起,斥骂:「你为什麽这麽做?」
「我很好奇,那些孩子究竟有什麽不同,会让从前的我那麽着迷。」
倪心与誓言屋交易後、治癒了恋童癖,他对孩童的Ai慕情愫消失了,但记忆还是那麽深刻,他开始产生疑惑,不懂为什麽自己过去会对孩童抱有慾望,那些孩子有什麽特别呢?
倪心分析从前曾让自己心生Ai慕的对象,归纳出一些x1引自己的孩童特点,藉由住家之便,他经常从家中观察对面玩具店的孩子,有一日,出现了一名完全符合那些特点的孩子,不断膨胀的求知慾扯断了倪心的良知,他太想弄清是什麽让自己无法自拔,因此他锁定目标、布下周密计画,完美避开所有监控Si角将孩童悄悄绑走,他在孩童身上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再次激起自己的热情,可惜第一次失败了,接着他又找到新目标,一而再、再而三地试验,等他回神,警察已经找上门了。
「这只是研究过程,就像实验室中对白老鼠做的事一样。」
天真无法接受,骂道:「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你怎麽忍心对那些孩子下手!」
「你觉得我很残忍?」
「你杀了七个孩子,难道还不残忍?」
「我夺走他们的生命是事实,不过杀人的不只是我,你可以抓我、法官也可以定我的罪,但那些人……你们永远束手无策。」
天真不明所以,问:「你有共犯?」
「你知道世界上杀害最多人、最血腥的武器是什麽吗?」倪心又喝了一口茶,从容说出答案:「是文字和语言,人们总以为只有生理Si亡才算杀人,於是放纵自己的言词、说出伤人的话语,却不知道那一字一句都成为利刃、残杀了一个人的心灵。」
「我知道你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可是那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你误会了,我没有打算替自己的行为找藉口,我只想告诉你,你追求的正义是乌托邦的幻想,法律约束不了人X,最可怕的罪行其实就在身边,是它孕育了所有罪恶。」
天真依稀听懂了倪心的话中深意,倪心过去是恋童癖者,他曾一帆风顺,直到他的秘密无意泄露,他招受各种漫骂、甚至诅咒,正是这些恶言将他本来健全的心撕得支离破碎,走投无路的他选择与誓言屋交易,舍弃原本的自己,藉由外力活成了他人眼中正常人的模样,可他心里却清楚……那样的自己并不真实。
人们的偏见与犀利的文字杀人不见血,不经意的一句话都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可笑的是大多数的人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毫不自知,生命来到世界本该充满期望,一旦失望、遭受绝望,善意就难以存续,恶意随之而生。
天真相信如果今天恋童癖不再被社会视作病态,倪心不曾受到歧视,他不会铸下大错,然而,事实如此,即使倪心是血腥文字的受害者,成为加害者的他依然必须负起责任。
「倪心,你自首吧。」这是天真最後对他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