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嘉几天前也已经从医院接回来了。
阮舒终于不用再隔着照片看她。
自打她被陆振华要求住进傅令元的别墅起到现在,期间不曾再见过晏嘉的照片,对晏嘉的印象尚停留在晏嘉出生半个月左右的样子,此时见着晏嘉,分明又比以前长开,真真如晏西此前所说,小妹妹每天都不一样。
反正,阮舒差点认不出来人。
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餐后,晏西才看到阿树和阿上一家子,对它们的到来格外惊喜,却也困惑:“格格自己不养?怎么由小姑姑你带来了?”
阮舒眸光不动声色地一暗,转瞬唇角微弯弧度,解释:“格格说阿树和阿上很想你们,就让它们代替她来你这儿做客,顺便也让它们出来见见世面。”
稍加一顿,她补充:“而且,最近格格正好没空。”
“格格为什么没空?”晏西追问。
“她跟着她妈妈回她外婆家了。”阮舒说,“可能要住很长的时间。”
晏西眸底一亮:“格格可以出门了?不用只能呆在中医药馆?”
他所落的重点,令阮舒的鼻头涌上来一阵酸楚。
“嗯。”她点头,“格格不用只呆在了中医药馆了。她会去上学,有同学,也能交更多的朋友了。”
晏西欣喜不已,须臾,又想到什么,挠挠头:“她交了更多的朋友,会不会就把我忘记了……”
下一秒他便自行摇头:“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上学,能交朋友,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阮舒沉默。
晏西牵起她的手,带上阿树和阿上一家子,欢欢喜喜往院子里走:“小姑姑,快去看看科科和阿针~”
他不提,阮舒倒是给忘记了。
阿针多半是把阿树和阿上忘记了,见着它们一家子时,受到惊吓似的往窝里藏。
小刺刺们的胆子倒是大,正在跑滚轮的继续跑,正在吃东西也继续吃,丝毫不受影响。
在一窝的刺猬里,阮舒最后瞧见科科。
科科正在睡觉,体型和不久之前晏西拍给她看的照片差不多,比起她和科科分开时,又胖了一圈。
晏西唤它,伸手轻戳它圆滚滚的身体,它望过来,却也只是望过来,傻乎乎地盯着阮舒,什么反应也没有。
晏西用食盆里的东西引诱,科科才慢吞吞地蹿过来,但估计睡之前刚吃饱,蹿过来之后并没怎么吃,直接趴在食盆边。
见状,阮舒好气又好笑。
晏西失望又沮丧:“你怎么能不认得小姑姑呢……小姑姑是你的妈妈啊,而且你也有小妹妹了……”
傅清梨追了来:“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这里。呀,还多了几只猫?院子里可真成动物园了~”
比起刺猬,傅清梨对猫更有兴趣,可阿树和阿上一家子胆子小,第一时间躲起来了。
“我有那么恐怖么?你们不要这样啊~”傅清梨很受打击,锲而不舍地引诱几只猫,一看就是不撸到猫,誓不罢休的架势。
“小阿姨,你要先和阿树、阿上培养感情,不能着急。”晏西忍不住凑过去邦傅清梨的忙。
阮舒看得出来,他多半是担心傅清梨把几只猫给吓狠了。
瞥回刺猬窝,阿针蹿到了科科的身旁,科科则又在用傻不吧唧的眼神盯阮舒。
阮舒浅笑,掏出手机给科科拍了张照片,顺便查看手机里的各项记录。
没有傅令元的消息。
收起手机,阮舒往里走,去找傅夫人,和她谈将陈青洲的骨灰与傅清辞合葬一事。
这事儿,阮舒也只敢和傅夫人直说。
傅夫人倒没想到她会有此举,也猜到她弄回陈青洲的骨灰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有心了……”
“那傅夫人是什么想法?”阮舒问她确认。
傅夫人沉默数秒,似在考虑,最后叹息:“我能为清辞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得到她的应允,就好办。
也得益于傅清辞的墓地没能进傅家的陵园。
间隔一天后,墓地那儿就准备好了,几人带着陈青洲的骨灰盒前往。
虽然晏西年纪小,但入葬之时,骨灰盒还是交由他捧着。
傅清梨凑到阮舒的耳根子旁低语:“我姐葬礼的那几天,我妈把晏西先藏起来了,没让他见几位叔叔婶婶们,所以他也没有和大家一起参加我姐的入葬仪式。”
“隔天送走了叔叔婶婶们,我妈和我才单独带他来这里看我姐。小家伙那天和今天一模一样,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至少没在我和我妈跟前掉。”
语气里难掩心疼。
阮舒听言瞳仁微缩,凝睛看定此时的小男孩。
虽然陈青洲的骨灰也放进来了,但墓碑还是原来的墓碑,只有傅清辞一个人的名字。
晏西跪在墓碑前,脊背挺得笔直:“爸爸,妈妈,我和妹妹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傅清梨当即抽泣。
阮舒的嗓子也不仅发哽。
晏西已磕完三个头,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灰,走回来她们身边:“外婆,小姑姑,小阿姨,我和爸爸妈妈说完话了。”
“好。”傅夫人点点头,牵住晏西的手。
晏西则抬起另外一只手牵住阮舒,傅清梨挽着傅夫人的臂弯陪在一侧。
离开的时候,阮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傅清辞和陈青洲的墓。
一群鸽子恰好正从上空飞过。
…………
晚上睡觉前,傅夫人来她的房间找她,询问关于带着晏西和晏嘉出国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等我们老三。他往后的安排,多半也是隐姓埋名后出去,你先去,也是一样的。”
阮舒抿唇沉默两秒,问:“傅家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了么?”
傅夫人摇头:“我只能说,目前还有能力安排你们,耽搁得越久,越说不准。”
未及她再说话,傅夫人握住她的手:“……我需要你先照顾晏西和晏嘉。”
其实在第一次谈及要送她和晏西、晏嘉兄妹俩出国时,傅夫人就已经等于在间接寻求她的邦助,眼下倒是到了直截了当明说的地步。
阮舒本就一直有在考虑晏西和晏嘉,否则也不会纠结至此。此前她在海城多停留的那几天,已经算任性,她感到抱歉。
她最在意的是,傅夫人继此前明确要她离开海城后,又更进一步的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她定定注视傅夫人,半晌,没回答傅夫人,而问:“有没有……他的消息?”
这是她来荣城的第三天。
也是褚翘告诉她陆振华已被抓捕的第四天了。
如果任务顺利,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
她越等,心越沉。
挨到刚刚,傅夫人来找之前,她给褚翘打了电话。
褚翘表示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说从缉毒大队那儿得到的透露确实无误,陆振华被逮捕。但也仅此而已,这几天也没能再打探到新消息了。
“那瑙爷呢?”阮舒也是事后才记起来,当时太兴奋也太着急,只顾着陆振华,却忘记了,此次任务,不仅仅需要抓捕陆振华,还有瑙爷。
“这个案子不归海城管,同时也是机密,在海城的缉毒大队是根本打听不到的。”
阮舒分辨得清楚,这回褚翘是真的没有渠道了解,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遂,傅夫人现在来得正好,她求助傅夫人。
“您这么迫切地希望我出国,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阮舒追加问,比上一句更直白。
这“其他原因”,她能想到的,貌似也只和傅令元有关了。
她始终认为,傅爷爷即便身处麻烦中,也一定能掌握傅令元的消息。只不过是是否传递到傅夫人这里的问题罢了。
傅夫人在来之前,分明已做好了老实相告的准备。
或许更准确来讲,是这三、四天,傅夫人一直在做准备,只不过今晚才找机会来和她说。
“让你出国,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傅夫人原本端坐着,说话间抬手邦阮舒捋了一绺散落于耳边的碎发,“爷爷说,很早以前,老三他就拜托过爷爷,假如……”
傅夫人顿住,似在考虑措辞,重新开口时,没有接方才未完的那句,握住阮舒的双手,先给出一颗定心丸:“你不要往坏处想,老三他现在只是暂时失踪,找不着他人。”
阮舒脑子里并未因傅夫人的话产生任何念头,怔怔点头:“嗯,我没有往坏处想。”
说罢,她才又反应:“失踪啊……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失踪……”
“我不知道,爷爷没说。”傅夫人察觉阮舒的手在抖,她握得更紧了些。
这边阮舒反而感觉傅夫人的手在轻颤,反手也抓牢,接着点头:“噢……”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这个时候两人的画面是奇怪的,同时也是克制的。
克制之下,暗涌静静波荡。
傅夫人绕回之前的话题:“老三拜托过爷爷,所以这算起来是老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