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是记得,傅令元当初与她揭秘张未末的身份时,确实提及过一些(第335章)。
她也留意到孟欢的其中一个措辞是“有的”,那么看来张未末的确很能干,在林氏负责工作期间,同时也把单明寒给搞到手。
孟欢抬腕看表,提醒:“阮小姐,进去吧,小爷的遗体大概送去火化了,不久大家就该去陵园观入葬礼了。”
阮舒点点头,和孟欢一起往里走。
孟欢侧眸看她一眼,问:“阮小姐不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告诉我傅先生特意找一灯下山来做法事的真正目的何在?”
阮舒也侧眸看她,轻飘飘道:“孟副总的礼如此贵重,我们自然该回更厚的礼,而这最厚的礼,就是极力邦孟副总母子平安。”
玩赖这一手,跟傅令元学的。
相比于方才离开灵堂时的肃穆安静,此时还没跨入回到灵堂里,就听见里头传出的女人的哭声。
这还是今日灵堂之上的第一哭。
而灵堂门口,也站了两名警察。
阮舒从侧门悄无声息回到宾客座位上,这才看到原来是汪裳裳,由两名女警陪同在她身侧。
其中一位女警不是别人,正是褚翘。
阮舒蹙眉,心里头纳闷,汪裳裳的案子不是二组组长负责的么?
转念她便自行解惑——二组组长那是褚翘的师哥,褚翘想从他手里要走案子借机搞事情,还不容易么?
一莞尔,她转眸回汪裳裳。
但见此时汪裳裳跌坐在地上,看着灵堂之上的陆少骢的遗像,边哭边喊表哥和姨母。
表哥死了,姨母不在,只有王雪琴装模作样地上前劝慰,要拉她去到旁边去。
然而没拉动。
陆振华明显不喜欢汪裳裳的出现,但这是警察带过来的,他无可奈何,亲自上前问候:“褚警官。”
“陆爷。”褚翘也是摘掉警帽了的,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当然,她心底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劳烦褚警官跑这一趟。也谢谢褚警官愿意在今天,暂时放裳裳回家来送她表哥最后一程。”陆振华客客气气。
“这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能不放?难道陆爷认为我们警方毫无人情味儿?”褚翘笑问,一如既往夹枪带棒,紧接着又道,“陆爷大概是以为,我们一定不会放汪小姐离开拘留所,所以才连葬礼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具体通知我们的警方,还是我们警方自行从别处得知的,否则就赶不及送汪小姐过来了。”
虽然她是嘲讽,但既然递梯子过来,陆振华就接过顺势下:“是的褚警官,确实是我们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孟欢已然走回陆振华身边:“几位警官既然都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用。”褚翘笑,“我这属于执行公务时间,马虎不得。”
说罢她扭头看另外一名女警。
另外一名女警得令便去邦王雪琴将哭得正伤心的汪裳裳去旁边。
“哎哟裳裳,你就别哭了吧。少骢死,大姐失踪,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够糟心的了,你还哭个没完,是要我们更心烦吧?”王雪琴低声责备。
汪裳裳哪里停得下来?一抽一噎的,叫人怀疑是不是不久后就该哭晕了。她晕倒是没晕,但其中一只手始终捂着心口,东施效颦一般。
知道情况的人都瞧出来了,捂心口的原因恐怕在于陆少骢往她心口踹的那一脚的伤还没康复。
褚翘也不落座,就兴味浓浓地站在那儿,眯起眸子全场扫视,如同在搜寻什么犯人一般,给本就肃穆的气氛再添一分安静,大家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暂时没了。
阮舒和褚翘遥遥交视的一瞬,褚翘给了她稍纵即逝的含着促狭之意的眨眼。
怕露陷,阮舒不给回应,有意无意地扫去一下傅令元的方向,便默默低垂眼帘给自己倒水喝,心里暗笑褚翘使坏,刚刚当着那么多人,还嘲讽陆振华。
不过褚翘还是多少给陆振华留面子了,当然阮舒清楚,她不是故意要给陆振华留面子,而是说多了就难免牵扯具体案情,那并不能透露给在座的其余人。
陆少骢的尸体送去火化,装骨灰盒。
众人从灵堂转移至后方陵园。
陆少骢的墓地位于陵园中的豪华区,简直就是一个小花园,依山(小山丘)傍水(人工小池塘),入口处两座石狮子像,进去后的步行道两侧绿草茵茵繁花点缀。
真是死人死得都比活人活着还要体面。
天空落蒙蒙细雨。
陆家周到至极,由黑西保镖给宾客分发黑伞。
阮舒低调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肩膀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
“阮总。”是张未末的声音。
阮舒下意识地转回身,首先看见张未末身旁的单明寒。
阮舒依旧没理会他,淡淡地应了张未末一声,然后假装认真地旁观入葬礼,实际上隔着人群偷偷盯着傅令元。
须臾,她听见身后的张未末和单明寒说要去洗手间。
待张未末离开,她又听见身后的单明寒出声:“我把林二小姐你重新现身海城的事情,告诉谭伯父谭伯母了。”
阮舒颦眉转头,清冷着神色,冷笑:“劳烦你多次一举,就算你不特意告诉他们,通过今天来除夕葬礼的人,他们自然也会知道的。”
“不过我不明白,你告诉他们又怎样?当初犯事儿的好像是谭家?怎么?难道他们觉得他们儿子没错,错的是我?要报复我?海城还没有公正的法律了不成?”
单明寒看着她,没说话。
阮舒准备转回去。
倏尔听他道:“谭家别墅的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没再见到林二小姐。后来林二小姐失踪,大家都在传林二小姐你死了。我以为没有机会表达歉意了。”
表达歉意……?阮舒怔了一怔,眼神古怪地瞅他。
单明寒简单地点一下头,正式道:“林二小姐,或者你可能很不喜欢再和林家扯上关系,那就阮小姐,抱歉,以前我对你存在一些偏见和错误的了解,言语上可能多次伤害到你。”
“错误的了解?”阮舒轻哂,“在谭家的婚礼上得知了我原来遭到过继父的强歼,后来又看我被谭飞抓去那般折磨,所以对我有了‘正确的了解’?”
单明寒默住。
“收回你的同情吧。我不需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在意你怎么看我。”阮舒面无表情,再强调,“另外,就算我的过去发生很多事,我也一点儿都不可怜。”
话毕,她转回身不再看他,并且给自己换了个位置,远离他。
入土的时候,唯一的哭声又被汪裳裳承包。
陆振华几人只是在面容上显露出几分哀伤。
王雪琴倒是拿着块手帕一直往眼睛上抹,但究竟硬挤出几滴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入土仪式结束,整个葬礼的流程却不算全完,陆家还给宾客们准备了一个丧宴——所以就是即便丧礼,也牢牢抓紧了社交的机会。
丧宴就不在殡仪馆了,而安排在了三鑫集团自己旗下的酒店里。
自行驱车来殡仪馆的宾客自行驱车过去,阮舒则依旧由陆家的黑西保镖接送,只不过车上多安排了一个人——褚翘。
汪裳裳只被允许参加入葬礼罢了。彼时陆振华礼貌地慰问几位警察的辛苦邀请他们喝杯薄酒,多半以为他们还要带汪裳裳回拘留所不会应承。
偏偏褚翘脸皮厚,觉得不能推却陆振华的热情,于是让其余警员送汪裳裳回去,她自己跟着去接受款待。
阮舒觉得虽然陆振华的神情滴水不露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肯定被褚翘呛死。
褚翘一上车就与她热情问候:“嗨,阮小姐~”
“褚警官。”阮舒亦点头致意。
两人假装认识而并不深入熟悉的样子当着陆家黑西保镖的面聊了几句,就不再演戏而各自玩手机图个轻松。
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各自玩手机,实际上正相互发消息。
阮舒:“你再这么难缠下去,小心陆振华找人暗杀你。”
褚翘:“来啊来啊~快来暗杀~我正愁找不到证据抓他呢!”
阮舒揭穿:“你出席丧宴,不单单只是为了碍陆振华的眼让他不舒、服吧?”
褚翘承认:“那是~看到几个熟人,我初来海城,平时工作忙也没太多机会特意拜访,既然今天在陆家丧宴上碰着了,我不得打打招呼探探底?”
她这探底,在下车进去酒店碰到单明寒,正好拿他第一个开刀。
“哟呵,我当是谁?这不是老单嘛~”褚翘上前就是好哥们式地与单明寒撞了撞肩,然后眼珠子一转转到他旁侧的张未末,打趣,“这位就是让你和家里人开展拉锯战的红颜知己喽?”
单明寒也不客气地回敬:“你呢?不是被傅三强行甩掉的前未婚妻?怎么和傅三的前妻同一辆车下来?”
“去你的~”褚翘纠正他,“傅三算哪根葱?我现在身、上的标签是‘马、太、太’~”
继而一指阮舒,接着纠正:“这位也不是什么‘傅三的前妻’,是我老公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