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沈法僧的声音在颤抖:“如果那么做,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其实我们可以上书朝廷,你可以向其称病,请求留在海外,自立为王,这总比和朝廷撕破脸,成为叛逆的好吧?就算你赶到了范阳,也就最多半个河北,朝廷下辖的有多少州县兵马?这是以一敌十呀!没有胜算的!”
“称病?”狄仁杰笑了笑,他突然伸出手臂,将几案上的砚台扫落在地:“沈将军,如果像你说的这么做,这就是后果!当初大将军拥立太子登基,逼迫太上皇退位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可能靠退让求得平安了!他做的这些事情今上在位是从龙之功,换了一个人当天子就是族灭之罪了。如果当今天子真的被害,那大将军惟一的自保之道就只有替天子报仇,诛杀国贼了!除非你能把这砚台恢复原状,否则大将军就不可能靠退让乞求到平安!”
“可是沛王是天子亲弟,就算天子身死,继位的也只能是他呀!”沈法僧苦笑道:“朝廷是顺,我们是逆,以逆抗顺,如何能赢!”
“当沛王私下里逃出范阳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了!”狄仁杰冷笑道:“未得天子诏书返京,就是抗命大逆,这也说明他和天子的死不无关联。将来无论任何人登基为帝,都轮不到他!”
这时,这时王文佐霍地起身。“天子生死未明!”他重复了一遍,声音穿透众声喧哗,宛如利剑划破油脂。“身为臣子,自当应当以勤王为重!”
所有人立刻闭嘴,低头听命,王文佐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彦良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少见的温情。
“除了我儿子,其他人先出去!等我召唤再进来!”
彦良惊讶的看着王文佐,他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紧要时候和自己这么一个孩子说话,他不知所措的握紧拳头,舔着嘴唇。
“来,喝一杯吧!”王文佐给儿子倒了一杯酒,递给彦良:“我看你嘴唇有点干,口渴吗?”
彦良不知所措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王文佐贴着儿子坐下:“狄仁杰说的没错,这个时候我必须全力一搏。名声能帮人也会累人。你刚刚都看到了,凭借过往的声名,只要我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就愿意拿出一切来站在我一边;而就算我真的让步,当一个安乐翁,裴居道和沛王也绝不敢放过我,因为他们会担心哪一天我会把过去那些事情再干一遍。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汉子走到今天,命运已经很厚待我了,哪怕是最后输的一无所有,那也不过是回到原样而已。但你不一样,你刚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是下玉把你照看长大,没想到她又早走,临死前还叮嘱我要对你好一些。我本想好好补偿你,却不想遇到了这次的事情——”
“父亲,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彦良站起身来,面颊发烧:“您不用考虑我,就照您想做的去做吧!我是王文佐的儿子,是大国主神和天照大神的后裔,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王文佐张大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他将儿子搂入怀中,抚摩着他柔软的头发:“不错,我们父子俩同心协力,又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几分钟后,厅门外的人们听到了王文佐的声音,他们回到厅内,等待着他们首领的决断。
“卢先生、卢十二、你们两人随我回范阳,待会立刻出发!”
“遵命!”被点到名字的三人松了口气,齐声应道。
“沈法僧,你留在乌尔塔!务必要将乞四比羽拿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文佐道。
“乞四比羽?”沈法僧闻言一愣,经由这么一番变故,众人几乎都把这个人忘记了。却没想到王文佐这个时候居然都不肯放过了此人,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王文佐道:“无论会不会和长安交兵,这里便是我的根基之地,不能再有动乱。乞四比羽这人好乱乐祸,他得知沛王逃回长安的时候,肯定会回头来生事,这里众将只有你跟随我最久,我将镇守之事交给你了!”
“遵命!”沈法僧只得躬身领命。
“怀英!”
“属下在!”狄仁杰赶忙应道。
“我离开之后,辽东、高句丽故地便由彦良镇守,他年纪还小,处事没有经验,你便为他的参军,辅佐他!”
狄仁杰没想到王文佐竟然把身后之事都交给自己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毕竟王文佐此番可以说是起兵作乱,重要的位置肯定要交给自己信任之人,那还有谁能比自己的儿子更值得信任呢?彦良虽然年纪不大,但天资聪颖,少年早成,而且身边已经有了亲随和一支忠诚的倭人军队,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被人架空了,再有自己这样文吏辅佐,也就差不多了。
王文佐三句两句的分配完了部下的任务,让众人退下之后,对彦良道:“我本想让藤原不比来辅佐你,但他在倭国一时间来不了,只能先让狄仁杰先暂代,我离开后你立刻写信给倭国,让藤原不比领兵前来!”
“那贺拔、元骜烈两位叔父呢?”彦良问道。
“那倒不是!”王文佐摇了摇头:“快二十年的老兄弟了,怎么会信不过。只不过他们和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大唐的臣子,而这些人都是我的家臣部曲,若要他们随我起兵,就要多过一关,我不希望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为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