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这一开始就是唐人设下的圈套!用来离间我们的!”“罢了!”金杨褒举起右手,打断了贵族们抱怨:“王文佐所要求的也不过是在城外当面商议,至多也不过是取我一条性命。以他的身份地位来看,倒也不至于为了老朽区区一条性命而食言!”“杨褒公,那可未必!兴许他就是想把您骗出城杀害!”有人道。“老朽前年就已经七十,若是中寿,坟头树木已经有大腿粗细了,便是这真是王文佐的圈套,又何惜一死来换取诸位见识王文佐的真面目??”金杨褒笑道:“若是那样,国事就偏劳诸公了!”说罢,他向场中众人深深做个团揖。——————————————————会面的地点在一片点缀着白色新伐树桩的空地,厚实的落叶铺满地面,时而可以看到灰白色的蘑菇。“您来的很早!”王文佐跳下马,穿过树桩之间,在他的身后是二十名全副武装侍卫,依照先前的约定,双方能够带入会场的护卫不能超过二十人,“王”字虎旗在他的身后随风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特有的清香,让人忘记正在进行的战争。“身为主人,老朽来的更早一些是应有之义!”金杨褒不得不依靠儿子的帮助才能从马上下来,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记忆中这里是一片美丽的树林、有橡树、枫树、银杏,每当秋天来临,这里即化为一片金黄色的海洋,这也是新罗人都城名字的由来。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这里奔走玩耍,采集树莓、打猎、他和妻子的初吻也发生在这里。而现在这里已经化为一片白地,唐人砍倒了那些美丽的树木,用来搭建攻城塔和投石机,准备围攻这座城市。金杨褒不禁思量这片树林究竟有多高,树林养育了城市,也将毁灭城市。愿神灵保佑,让我能够保住城市!金杨褒默默祈祷,他的儿子上前半步,试图将金杨褒遮挡在身后。王文佐笑了笑,对一旁的金仁问道:“孝乃百善之先,有这等孝子,新罗便有不亡之理!”“杨褒公治家有方,家父在世时便是股肱之臣!”金仁问笑道。“若令兄能够对这位言听计从,想必也不至于今日!”王文佐的话仿佛尖刺,让金杨褒一阵刺痛,他不想再继续这些无益于事的交谈:“王大将军,您要与老朽在城外面谈,现在老朽来了,您要谈什么呢?”“既然您这么性急,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王文佐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桩,示意金杨褒坐下:“如果你们满足我的四个要求,我就可以同意你们的要求,即大军不进城!”“四个要求!”尽管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金杨褒在听到王文佐军队不进城的承诺时,他还是松了口气。“那我可以听听是什么要求吗?”“当然可以!”王文佐用马鞭抽打了一下路旁的野草:“首先,在撤兵之前,召开由全体圣骨、真骨贵族参加‘和白’会议,向仁寿兄宣誓效忠,并举行登基仪式。除此之外,仁寿兄将带领一支三百人的卫队进城,这支卫队的人选将由我挑选,你们不得干涉。”“新王要带三百人的卫队进城?”金杨褒皱起了眉头:“您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为了确保仁寿兄的人身安全!”王文佐道:“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到自己的祖国了,谁知道会不会有逆贼会寻机刺杀他?”“那怎么可能!”金杨褒苦笑道:“您未免太多虑了吧?”“多虑吗?我怎么不觉得?”王文佐笑了笑:“别忘了,是你们将金法敏赶下王位,捆绑起来要交给我的,谁知道我撤兵之后你们会不会故技重施?也许您不会,但别人呢?我可不能把我最好朋友的性命托付于他人之手!”金杨褒被王文佐说的哑口无言,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好吧!如果只是三百人的话,我可以先同意!那第二条呢?”“第二条便是必须交出人质!”王文佐道:“为了避免新罗人再次对大唐不忠,金城内必须交出三百名贵族儿童作为人质,这些儿童的年纪必须小于十四岁,性别为男,出身于真骨以上的家庭。如果新罗再次反叛,那人质将会被立刻处死!”“不行!绝对不行!”这次出声的是金杨褒的儿子,他右手按住刀柄,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王文佐,还没等金杨褒出言呵斥,曹文宗已经抢上前一步,右手已经按在对方的佩刀上,左手在胸口用力一推,金杨褒的儿子便飞跌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大将军,应当如何处置那厮!”曹文宗问道。“看在他是个孝子的份上,便且饶了他这次!”王文佐冷哼了一声。“多谢大将军宽宏大量!”金杨褒已经被曹文宗如鬼魅一般的行动吓出一身冷汗来,自己儿子也有几分勇力,可在那护卫面前竟然如稚童一般,被轻易击倒。“罢了!人质的事情,你能接受吗?”金杨褒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稍一思忖答道:“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必须还要和其他人商议了才能答复大将军!”“无妨!行与不行你可以给我一个答复,若是城中有人不从,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与你无关!否则每一件事情岂不是都要回去商议,那要谈到什么时候?”面对王文佐咄咄逼人的逼问,金杨褒知道自己不可能推诿过去了,咬了咬牙道:“好,在下同意交出人质。那大将军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第三个条件就是,将新罗东莱县一处临海港口划为自由港,不受新罗王管辖,改由本将军直辖!”“东莱县的临海港口?”相比起王文佐先前提出的两个条件,金杨褒对于第三个条件倒是表现的颇为镇定:“若是如此的话,老朽可以答应!”“好!杨褒公果然拿得起放得下!”王文佐笑道:“我的第四个条件是,新罗作为大唐之藩属,必须出动步兵四千,骑兵一千,随本将军平定辽东之乱!以表忠顺之心!”“这——”王文佐的最后一个条件真正戳中了金杨褒的痛处,既然新罗承认自己是大唐的藩属,那自然不能拒绝具有方伯身份的王文佐的征召令,但这么做就有两个后果:这五千新罗军队等于是王文佐手中的人质,新罗国内的任何异动都要顾忌到这五千人;其次这等于是用新罗人的鲜血来铲平金法敏、金春秋两代人在辽东扩张的心血,这种痛苦是外人无法感受的。“怎么了:王某受天子之命,潼关以东、大河以北,皆为王某权限所在,尔等敢不奉诏吗?”“不敢!臣奉诏!”金杨褒痛苦的低下头,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很好,那现在您可以回城了!只要你们愿意接受上面四个条件!那战事就可以平定,新罗百姓就可以重享太平了!”王文佐伸手右手,虚扶了一下金杨褒:“还有您的儿子,希望他没有受伤!”————————————————————“这就是王文佐提出的条件,一共四个!”金杨褒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他颓然挥了挥手:“他说如果接受的话,他就同意撤兵;否则的话——”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大家记得城外那片树林吧?就是秋天一片金黄色那些,唐人已经砍掉了许多树木,他们有足够的木材建造各种攻城器械!”“效忠唐人的傀儡、卫兵、交出人质、割让土地、最后还要派兵去给唐人当炮灰!就算我们最后打败了,也不过如此吧?”一个贵族酸楚的叹息道。“他至少把性命还留给你我,毕竟他本来可以把我们全杀光的!”另一个人嘲讽道。“我们手里也有刀,还有城墙!”有人怒道:“打到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如果是别人的确如此,但王文佐可不一定!你们忘记‘霹雳车’吗?那玩意就是王文佐发明的。他能把我们都砸死在倒塌的城墙下!”“这倒是,我亲眼见过他用那玩意围攻周留城,巨石从空中落下,把一切都砸碎!照我看,我们还是答应他的条件吧!”“是呀!我们会失去一些,但也能够保全剩下的那部分!总比全部失去的好!”随着讨论的继续,支持接受王文佐的条件的那一派逐渐占了上风,原因很简单,王文佐的条件虽然苛刻,但并没有对新罗贵族们的利益造成太大的伤害;向金仁问效忠是应有之义,反正除了金法敏他的继承顺位最高;让金仁问带三百侍卫进城也无所谓,反正这里的大多数人也没真的想刺杀他;交出人质固然很痛苦,但他们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谁叫他们现在被围在城中呢?最后王文佐就要了一个港口,这对于贸易还很落后的新罗人来说,也没啥。真正对他们伤害最大的其实是派五千人跟着唐军征讨辽东,毕竟很可能就是征调他们的人手,但形势如此,也不得不如此了。“那大家就表态吧!支持的人有:1、2、3、4……”随着点数声,金杨褒眼睛亮了起来:“不用数了,同意的人已经超过一半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围城之中的新罗贵族并没有拖延时间,第二天中午,他们的代表就出城向王文佐表明了己方的态度,并把金法敏交到了王文佐的手中。两天后是个大晴天,新罗人就在金城的东门外的空地上,举行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效忠仪式——四千多名唐军士兵的瞩目下,三百二十七个“真骨”贵族跪伏在地,向王座上的金仁问宣誓效忠,而王文佐代表天子,册封金仁问为乐浪郡王、新罗王。随后新罗人交出了王文佐索要的贵族儿童人质,而金仁问也带着护卫进城,他将在王宫里再举行一次登基仪式。“到这里,总算是功德圆满了吧?”沈法僧看着金仁问前呼后拥进城的背影,笑道:“三郎,他还真是多亏了你,否则猴年马月才能当上新罗王呀?”“话也不能这么说!”王文佐笑了笑;“没有仁寿兄的援手,我们也没有今天!”“话是不错,可天底下知恩图报的人又有几个?不恩将仇报就不错了!”沈法僧道:“三郎,不过你就这么放过新罗了?我记得你答应他们大同江以南的土地都归他们,那里面可是有好大一块都是原先高句丽的地盘呀!”“权当是看在仁寿兄的份上!这新罗国将来也就是归他的子孙后代了!”王文佐笑道。“那将士们怎么办?”沈法僧问道:“大伙儿出来流血流汗,钱粮更是花了不计其数,都指望着拿新罗人的田地财富来补偿,现在都没了,怎么办?”“那就继续向东吧!只要平定了辽东之乱,还需要担心没有田地财富?”“辽东?”沈法僧眉头微皱:“那地方有啥好的,辽东那边要么是一望无际的野林子,要么就是沼泽地,冬天又冷,照我看还不如倭国的东边,有金银矿、还有鱼盐之利!”“财富也不是天上掉下来出来的!”王文佐道:“琉球岛、济州岛之前也是蛮荒之地,现在如何?你好好做,其他的事情无需担心!”“好吧!”沈法僧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想和王文佐提提与贺拔他们轮换防区的事情的,却不想被王文佐三言两语堵回去了,心中不禁有些不满,但碍于多年的积威,却又不敢说出来,心中憋得愈发慌了。“大将军,金法敏带来了,您要见他吗?”狄仁杰问道。“金法敏?”王文佐犹豫了一下:“算了,见他就不必了。你让人好生看顾,先送他去周留城,等个好天气,便送他去长安!”今天下班晚,所以更新晚了,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