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由民主联合国的第四天,池迟归收到了一份晚餐邀约,来自现任自由民主联合国民生发展部部长的张蔼。
绕过空易来邀请她这件事很奇怪,但是池迟归还是去了。
毕竟局势还没到需要对她做点什么才能达成目的的程度,池迟归也有点好奇这位部长找她吃饭是想说点什么。
约用餐的地方就在住处楼下的餐厅,菜色和之前池迟归吃的那些也没什么不同。
张蔼本人的形象倒是和想象中很不一样:他穿了身很居家的polo衫和老头鞋,头发已经苍白了,脸上还有点干巴巴的,但是看着却一眼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有种很矜贵的书卷气,不像政府高官,像个退休了的大学教授。
池迟归见到张蔼,第一感觉是:自由民主联合国,确实是这种人可能会有的理想。
初次见面,张蔼却不显生疏,他笑着招呼池迟归坐下,像个慈祥的长辈。
“上次见你到现在,也有十好几年了,那时候你才两岁。”他露出个有点怀念的笑:“坐在暨风脖子上,谁一逗你,你就背古诗。”
池迟归愣了一下。
“你三岁那年,暨风去了,我们自顾不暇,只好到处轮流找人照顾你。后来情况稳定了,把你送去福利院,一眨眼你也长到这个岁数了。”他喝了口水:“不过你大概是不记得我们这些叔叔爷爷了,已经过了太多太多年了。”
池迟归没回答,盯着张蔼反复看了几次,却也没能唤醒一点可能存在的记忆。
但是她知道暨风的。
虽然池迟归经常自嘲是个户口本只有一页的家伙,但是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幼时曾看过的属于自己的一份户籍文书。
【户主:池暨风,男】
【池迟归,女与户主关系:长女】
小时候的她只是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户主上写的不是“爸爸”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待到后来想清楚了,她也没有爸爸了。
不过张蔼到底想说什么呢?
池迟归露出了个笑:“张爷爷,对不住那时候年纪实在小,很多记忆记不清楚了。”她偏了偏头,像是好奇:“您认识我爸爸吗?”
于是张蔼给她讲了很多关于池暨风的事情。
他们是同一个学社的,张蔼自称虚长二十岁,算的上池暨风的半个老师。
他们参加的学社叫民生社,主要聚焦于社会财富集中于极少部分人手中的状况,并且通过在内部展开激烈讨论来开展研究。
建社五年,他们产生了不少想法,但基本都停留在纸上谈兵,急需实践的机会。
随着主理人和学社元老纷纷迈入社会,他们的集会也渐渐荒芜了,不过倒是成员间一直有书信往来。
池迟归的父亲池暨风就是学社的积极成员之一,也是成员间沟通的重要纽带。
二十多年前,学社的一位成员意外得到了升迁,调任到当时的永宁担任镇长,民生社的成员们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从各地奔赴永宁。
在这里,他们重新聚集到一起,终于有机会将讨论了多年的蓝图付诸实践。
池暨风也是兴奋的赶赴永宁的一员。
“那时候我们都很干劲十足,从医疗、教育、社会基础福利和市场几个方面着手,力图在这里大干一场。”张蔼面露怀念:“自由民主联合国现在的社会福利、医疗和教育都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雏形,经过二十年的发展也确定是有效的。”
“只是在市场上,我们犯了错。”
当时的民生社还信奉自由市场,认为只要在杜绝大资本下场的前提下鼓励地区居民自发从事商业经营,必然能促进市场繁荣——结果因为贸然动了蛋糕引起了很多大型集团的不满。
利益受到侵犯的几家集团联手封锁了永宁对外的经济沟通渠道,在内部则大型垄断并操控市场和物价。
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中,当时的民生社一群人贸然发动了暴力行动,将几大集团赶出了永宁地界,自由民主联合国于是诞生了。
“那时候你也就才三岁。暨风和你母亲是在永宁认识的,后来你母亲因病去了,暨风总是把你带在身边。”张蔼语气深沉:“暨风在战争里受了伤,又在这没有亲戚,我们都自顾不暇,只能谁有空谁照顾你两天。后来情况还算稳定,我们送你去了福利院,一眨眼也这么多年了。”
他像是在解释什么:“民生社认为人人平等,不应因资产分级论等,更看不上他们那所谓的贵族做派,就算是暨风,他去世后我们也是按照普通失孤儿童照料你的。这么多年没有管你,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