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剑帖上的光点一个个少去,意味着很多修士失败身死。在这次的生死剑中,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卫含真她们的所在,毕竟仙器的诱使,使她们所在之地,成为战局最为激烈之处,然而很多人陨落了,而青帝英雄帖尚在,没有任何人拿到仙器,这就代表着那微山山主斗战之能极强,或者说是有其他厉害手段。与自己的性命相比,仙器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再说了,生死剑中谁杀了微山山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了最后只有一个胜者,就算中途得到了仙器又如何?败了只能够给旁人做嫁衣。眼下杀死此人可能付出极大的代价,若是自身有仙器的,便不会去博这个机会了。
这使得卫含真一路上遇到的敌人逐渐少去,直到快抵达微山的时候,才又出现了一辆自日边来的金色宝车。
以卫含真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那两金车是上品的防御仙器,仙器的主人若是觉得斗战胜算不大,往车里一缩,旁人也奈何不了他。数息之后,天际一条黑色的长河滚荡着,从中踏出一个头戴玄冠,面目森冷的青年修士,他周身水气充沛,显然不是昆仑境的修士。
“《根本水经》,是泽国的修士。”素微转向了卫含真,低声道。
“汤道友,你还是赶过来了。”那辆金车中发出了一道爽利的笑声,陈向阑自中钻出,先是望了天际的修士一眼,片刻后,又定定地凝视着卫含真师徒二人。他脚下的这两金车名曰“向日金车”,是族中代代相传的至宝,这一回为了提升活命的几率,他将其从族中带出来了。那位汤道友名汤凛冬,是泽国的一名剑客,一来他当初与其讨论过剑道,有那点交情存在;二来则是他的一门名为“剑上神”的神通,此神通能够引爆剑意,在短时间内爆发极为强悍的力量,然而能够被引爆的只有他剑意之下的剑,能够参加生死剑的昆仑境剑修以剑意为根本、不可轻易撼动的剑修,不可能被他的剑意牵动,唯有汤凛冬这般修剑但又不是以剑为根本的修士,才能够合作。
这回他与汤凛冬约好了,生死剑中两人合力,解决了此人之后由汤凛冬去领青帝的仙器,而作为交换,他将剑帖给自己,算是认输。陈向阑其实也很想要仙器的,然而跟自己的道途比起来,还是后者更为重要。
在开口说话的时候,陈向阑已经从袖中撒出了一片银白色的光芒,此物名曰“玉屑蜉蝣”,是用一种灵机小虫的躯体所炼制的,专门用于扰乱阵机。他已经打听过了,这两人作战之时,都喜欢放阵盘消磨敌手的力量,若是阵盘足够精要,想要打破费不少时间精力,故而陈向阑花了大代价买了这“玉屑蜉蝣”,阻绝阵盘。但此物只能够作用于阵盘了,如果是天地法阵,那是决计取不到作用的。
汤凛冬也不废话,在陈向阑甩出“玉屑蜉蝣”的时候,他也动手了,他们两人走到一起之后,已经合力杀死了数名剑帖拥有者。他的功法是《根本水经》,但是他领悟的是剑道神通,但是他的剑意根本还是水功,而非是剑。冰蓝色的剑光交错成了一面网,半空中的水汽凝结成了一条河悬浮着,刹那间便化作了剑河。陈向阑的身后也飞出了一柄光芒熠熠的剑,在发出了一道鸣啸之后,便朝着前方急冲去。
“水功么?”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双眸顿时一寒。身上水潮猛然一涨,化作了大潮往剑河上悍然压去,剑光滚动掀起了一大片波澜,流窜的雷光则是发出了啪啪啪的响动,顷刻间便将剑光消磨去。在祭炼了玄渊金水之后,她的的“北冥玄水”已经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同样是水属功法,她是有自信与《根本水经》对撞的。而此时的素微身上也是水气浮动,慢慢地,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玄蒙蒙的大雾,眨眼间便弥补千里。
“《根本水经》?不对,这不像!”汤凛冬心中一惊,雾茫茫的前方看不到人影,只能够听见金戈交错的击打声,他周身灵机一转,伸手在双眉之间一点,便将一滴水珠缓缓地浮现,仿若是一只眼睛,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水泽化成的大雾。他知晓卫含真不好对付,便将目光转到了素微的身上,施了一个“涸泽”神通。只要是被他灵机笼罩的地域,所有的水汽都像是被抽干了,而上方则是凝聚了一柄水光充盈的水属之剑,这神通的层次超越了他的自身,是自外界暂时借来的力量。剑光往下落去的时候,陈向阑“剑上神”的神通一并涌动,天地风云变幻,这一剑竟是造成了金仙之势。怕卫含真出手相阻,汤凛冬又使出了一个“未来之障”神通,在此神通之下,剑前方出现了一条滚荡的望不见边际的长河,短暂地隔开了过去、现在与未来,也就是说在神通维系间,不管对方怎么走,都无法抵达自身。这神通可是极为上乘的妙法,也正是如此,汤凛冬在泽国之中待遇颇高。
前方横亘着一条长河,能够望见素微与剑光,可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抵达的。卫含真也不紧张,她一拂袖,将劫缺雷珠给祭了出来,专心推动这件仙器的威能。而那头的素微已经感知到了剑芒带来的威势,剑光长鸣,她身影一散,化作了无数剑光。此是《根本剑经》中悟出来的神通,名曰“过影拨机”,如今化出的剑光每一个都是她,然而有过去之剑、未来之剑,只有一个是她的此刻的正身所在,只要她正身不死,过去与未来的剑影崩散多少都是没有用处的。而且不管过去、未来都是她,气意上是一致的,那一剑根本无法分辨出来。无数剑光与水蓝色的长剑相撞,引爆了一长串的炸响,灵力朝着四野扫荡出,方圆百里的山峰尽数被夷平。
往日汤凛冬与陈向阑采用的便是这一力降服的办法,然而一剑落下,他们见到无数剑影崩散如尘,但是心中的那股警兆并未散去。下一刻一道剑光从那纷乱的碎屑中穿了出来,两人赶忙运转着玄功,将这一剑之威能转了出去。那剑威扫过之处,所有存在无端的消失了,两人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就在此刻,卫含真已经越过了那道剑障,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劫缺雷珠蓄势饱满,光芒璀璨,如流星般急飞而来。陈向阑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已经闪身回到了金车之中避劫。而汤凛冬身上无数晶壁闪烁着,消磨着劫缺雷珠带来的伟力。他使用的同样是一件防御法器,此物名曰“天晶壁垒”,是师长赐下的保命之物。
“她们身上的神通变化极大,而且皆是我等先前未曾见过的,此战恐怕不妙了。”陈向阑传音给了汤凛冬。汤凛冬哪会不知道如此?心中极为苦涩。他们的功法有变化,但是被拘死在了根本经中,与九州妙法比起来,是一种死寂。他来参加生死剑就是寻找变机的,或许《剑道真解》能够给他答案。然而在了解局势之后,他又改了主意,想取了仙器便退出,故而选择与陈向阑合作。直到此刻,他们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人遭遇了那么多围杀都没有事情。身家丰厚似是在鸿蒙有万年积淀,而道法神通又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能打才怪!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汤凛冬心思一定,立马传音给了陈向阑道:“退!”
卫含真岂会放这两个人走?她从容地敲响了木鱼,只是在长鲸虚影浮动的刹那,汤凛冬的身上蓦地浮出了一道符箓来,竟然能够将长鲸的虚影定住。法符之中传出了一道清泠中藏着几分无奈的女声:“本座梅泠。此是你们赢了,剑帖是你们的了。至于这条命,若二位手下留情,来日本座定然有重酬。”这同样是生死剑中允许的手段,不过往日参加这等生死逐杀的可少有这等背景。卫含真其实有办法杀死汤凛冬,然而为了一个自己退出生死剑的人得罪一个大能太不值当,故而收了手。法符闪了闪,卷着汤凛冬离去,只余下了一张剑帖。
坐在金车中的陈向阑脸色发绿,没想到汤凛冬就这样走了,他可没有一个上真做靠山。他觉得自己十分屈辱,想要出去做生死一战,可是心中又生出了恐慌。半晌后,剑帖从金车中飘出,陈向阑粗声道:“在下认输。”剑道不屈,剑心有瑕,剑意留痕,这回屈服,日后要是再遇到这两人,恐怕再也不能够胜了。转念一想,他得不到《剑道真解》,这条路也算是走到头了,而对方则是气意高扬,可能会进入更高层次,心中顿时充斥着酸涩和妒忌,他忍不住开口道:“已经有人在此百年之中成就金仙了。”
卫含真接过了剑帖,轻笑了一声道:“难不成我们会向你一样畏惧么?”
陈向阑一噎,半晌后又道:“就算你们胜了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自相残杀。”他的语气中藏着恶意。自生死剑开展以来,不管是生死之交,还是血亲,到了最后也会杀红眼,《剑道真解》只有一个人能取,眼见着道途在前方,谁愿意放弃?鸿蒙圣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亲缘淡泊,而故友之情更是一个笑话。至高则无情,至深则与道合。
卫含真淡漠地望着金车,她身上还有攻伐剑器,打破防御金车还是有可能的。只是陈向阑已经认输,未来也走不到多高的境界,没必要下死手,她往日杀死的都是要她命之人。直到卫含真师徒两人离开了,陈向阑才从金车钻出来,面上满是颓丧。说死容易,可是真面临死亡的危险,仍旧是退缩了。他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便驾着金车往回走。
扶桑国的某座城中。
汤凛冬被符箓卷着没入了一处法阵中,他尚未站稳,便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道揶揄的笑声:“师弟啊,「生死剑」有趣么?这才多久,便被踢出局、差点性命不保了?”当初他们都阻拦汤凛冬前去昆仑境,可他非不听劝,认为若是死了那也是自身运数到头了。
汤凛冬瞪了师兄雾江一眼,辩解道:“此二人手段不凡,可我已经知晓了,这次逃脱之后,下一回就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