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在素微的意料之中。不过卫含真话语中露出的“护自己周全”之意,仍旧是素微动容。乱七八糟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她自己都难以分辨。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没有再继续追问。
素微的这番话让卫含真提起了几分警惕之心。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好端端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是被玉言影响了?看来要与她拉开距离才是。可若是如此,她又怎么能对得起素微的付出?唉声叹气了一阵后,卫含真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如今真魔之事还未解决,尚不到顾虑这些闲事的时候。
素微的一番话使得卫含真对玉言的关注渐渐地多了起来。
玉言的乖顺更甚于往常,她当真一门心思放在巩固功行上,不到一旬,那一身外放的火气已经尽数收敛起来,灵机也逐渐地向着饱满一途走去。在卫含真关注玉言的时候,察觉了另外几道隐晦的视线,好似从王宫中发来。卫含真一想,便猜到了眸光的主人。此处是弥兵岛,北真王以及妖皇又是洞天期的大能,自然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真魔之域中的魔物因素微的元婴雷劫几乎一空,各宗门的修士不再前往里面厮杀,而是转成寻找玄门同道切磋论道。玉言也同样如此,除了自身修持巩固修为,便是与其他各宗弟子往来,看着是受益匪浅。
在这一阶段中,她的身上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异色来,好似素微当日察觉的那股邪异的气机当真是错觉。
时间悄然流逝,一晃又是半载。虚空通道那边又裂开了些许,不过在北真王和菩提真人的神通下,又将它给压了回去。在这过程中一丝一毫的魔息都不曾泄露出来。看着是那九色神石起了作用,然而照北真王所形容的那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她这次会不管不顾,将这真宝给催动。不过好在长观宗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长观殿那边已经做下了决定,待到与九州鼎真灵商议好,便将之带过来。
观风院中某一处清净处,是卫含真修持之地所在。滚滚的水潮翻腾起伏,浩瀚的水气弥布了整个天穹,其中藏着道道气息恐怖的紫雷,不住地滚荡沸腾。卫含真所修的功法以金水二功为底,如今又掺以雷术,她眼下正在推演一个新的神通,好增加自己的斗战之能。随着这股浩瀚灵机的震荡,院中的禁制也被摇动,仿佛下一个就要崩裂。在这个时候,一道灵光自王宫中闪现,阵力流动,硬是将这方小院给稳住。
良久之后,一道法符飞入了院中。卫含真眸光一闪,将玄功收起。接过了法符一扫后,她的眉头顿时紧紧蹙起。这道法符是门下弟子用来联络自己的,是自玉言那处发来,说是先前有人自称是她父亲的弟子,现在过来寻她。
卫含真已经得知了玉言母亲为真龙一族,但是她的父亲玉衡,却是知之甚少,只是暗自揣测与弥兵岛或许有关。然而北真王和妖皇那边都没开这个口,她自然也不好贸然前去询问。可现在从玉言传来的法符中找到了答案。深思了片刻,卫含真传书将门下弟子全部喊了过来。
素微的速度最快,紧接着便是匆匆忙忙的玉言,她的面上还夹杂着茫然不知所措。等见到了素微的时候,她的眼皮子一跳,直到清声、甘如英陆续进来,才压下了心头那份异样的感觉。她抿了抿唇,偷偷觑了卫含真一眼。
“这回将你们都唤来,是为了一件事。此事有关玉言的身份,你们都是我蓬玄一脉的弟子,理应知晓。”卫含真扫了座下四位弟子一眼,缓缓地开口道。话音落下,素微三人的视线俱是落在了玉言的身上。素微冷冷清清的,面如霜雪难以分辨情绪,而清声双眸如月牙儿弯起,唇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唯有甘如英眼皮子一跳,满是担忧地望向了玉言,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
当日北海妖庭的事情让玉言长了个记性,她也将卫含真的话记在了心里,先以长观宗为重。故而这次一出事,就将此转告了卫含真。可她原以为会是自己与师尊两人的谈话,没想到师门中的人尽数过来了。她知道师尊想说蓬玄一脉乃至于长观宗都是一体的,可心中仍旧是生出了几分难堪。
卫含真神情平静,她扫了眼神闪烁的玉言一眼,一下子便明了了她的心绪。如果仅仅是玉言的私事,她当然不会拿到明面上说。然而玉言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妖庭与弥兵岛各自势力关系都扑朔迷离,她不能将这当作私事看待。
玉言面无表情地咬着唇,等到卫含真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她才往外走了一步,出声道:“那人名唤玉闻,自称我父玉衡的弟子。至于我父亲——”玉言顿了顿,又继续道,“他出身弥兵岛,是北武王的长子。当日因弥兵岛内乱迫不得已远走,后来遇见了我的母亲,也就是龙皇长女。只是妖庭祸乱,争杀不断,我的母亲不幸被人斩杀,至于我的父亲则是存了一条性命,如今在玄门棘阳派中。”
卫含真眸光闪了闪,棘阳派这个名字她知道,是个有数千年传承的玄门宗派,此番也派出了弟子前往弥兵岛镇守。不过长观宗与棘阳派没什么往来,故而弟子碰面也只是稍一颔首。
听了玉言的话,素微神情不变,清声则是眉头一挑。甘如英因入门晚,知道的事情少,此刻眉眼间满是震愕,她望着玉言,没想到三师姐的身份竟然如此凄惨。龙皇长女、北武王长子听着显赫,但实际上都是败者,身为他们的血脉,玉言的身份就变得尴尬起来了。甘如英正想开口安慰,顶上的卫含真发话了,甘如英顿时神情一凛,抿着唇,神情严肃。
“他来找你作何?”卫含真淡声问道。法符上所载的事情不多,之间的经过纠葛还是需等玉言明说。玉言抬眸望着卫含真,也不做隐瞒,直接将玉闻来找她说的话交代出,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想要我跟着回棘阳派。”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修士虽然一心向道,可也不会迫人断绝人伦、灭杀情爱,父女相聚本是寻常事情,可对方越过了长观宗直接找上了玉言,这态度就耐人寻味了。卫含真将几个弟子喊来,也不是要她们出什么主意,只是要她们知道,蓬玄一脉是一体的,有的事情不会隐瞒她们。在玉言说完之后,卫含真毫不客气道:“那人下次再来,请他直接来我长观宗中。”她盯着玉言道,“你如今是我长观宗弟子,凡事越不过宗门。”
玉言对上卫含真的视线,深邃的眸光如汪洋不可蠡测,捕捉不到往日的温情。玉言藏住了失落之情,片刻后才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此事结束,弟子各自回去修炼,唯有素微留了下来。她望着卫含真拧眉道:“棘阳派越过了我长观宗,又是何意?而且这个时机也不对,难道他们是要谋弥兵岛么?”
卫含真冷呵了一声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玉衡的身份特殊,当日的主张,未必不会在现在再度兴起。如今的弥兵岛,像涂悉那等人,如果有其他选择,可能就靠上去了。
素微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师尊,我们要跟他们先接触么?”
卫含真摇了摇头道:“弥兵岛尚未动,我们也不好插手。给洛道友传个消息,她那边应当知道如何处理。”
洛惊鸿的修为不高,但她是北真王的亲传弟子,在弥兵岛中的地位超然,就连长老都要给她一个面子。这事情卫含真本可直接去找北真王,然而思忖了一阵还是作罢。长观宗在此地驻扎的长老虽然不是她一个,但是因为蓬玄峰峰主的身份,大半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身上,还是不要惊动旁人来得好。恰好登瀛秘境中她们有过往来,也算是旧交情。像这样叙旧情并且论道的事情多得是,没什么人会刻意关注。
对上素微严肃的神情,卫含真想了一会儿又道:“让清声拉上云道友一起去。”素微才迈入了元婴,百载便有如此成就,可能用会被有心人盯着。
北真王宫中。
北真王满脸怒容,她虽然是弥兵岛之主,可是按照往日里的规矩,许多事情绕不开大祭与太丞这两位王佐。先前弥兵岛虚空通道再度出现时,他们之间便有争端。照那两位王佐的意思是,九色神石如常催动,仰赖须弥圣境的菩提宝相,顶多有部分魔息泻出来,再度演化真魔之域而已,根本不用催动九色神石。总之,在他们的眼中,有玄门各宗弟子镇守,真魔之域的魔物他们会处理干净,弥兵岛这边可松上一松。
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便是长观宗的真宝。对此讨论更是激烈,不少长老以为长观宗不安好心,不然两宗往来不多,交情没到那份上,怎么会有人肯将真器借出?他们是觉得弥兵岛能守就守,实在是不行,那也是九州的危机,他们已经尽力了。如此态度,正逐渐与当初的玉衡一脉靠拢。
“不如直接将那两老道收拾了。”明空冷哼了一声,语调中满是不耐烦。
北真王沉声道:“先王遗训,不可杀王佐。”而且那两位王佐手中掌有真器,又有一位迈入了洞天修为,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一旦他们之间打起来,恐怕整个弥兵岛都要崩碎,坠入海中。
明空讥诮一笑道:“你弥兵岛先祖遗训,女子不可为王,你不也坐上这宝座了?”
北真王面色一沉,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不理会明空的话语。她掀了掀眉头,又道:“我兄长一脉并未死绝,眼下怕是心思浮动了。”
明空挑眉道:“玉衡怕是也没死。”她的长姐定然是陨落了,但是玉衡嘛,还真不一定。再者这边还有个玉衡的子嗣,就算没有玉衡,他们也会像明寂那样打后嗣的主意。明寂能知道的事情,弥兵岛一些老不死的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接受长观的真器,也有惹怒长观的意思吧?在他们的计划中,长观宗因此盛怒,不再掺和弥兵岛的事情,甚至刻意纵容那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