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了“博浪水君如何轻而易举杀死修道士”后,那两貌美如花的仙长还是不打算走,村长就知道自己这“好言劝不回送死鬼”了。不过秉着就算死也要饱死的原则,他对待卫含真二人极为客气,杀猪宰牛,美酒相酬。
修道士的酒食灵酒,或是为了其如甘露般的滋味,或是为了其中蕴藏的灵力。
但是凡人的酒只是酒。
与精致的玉器、瓷器不同,盛酒的也仅仅是个豁口的瓦盆。
酒很浑浊,飘着一层浮沫。卫含真端着瓦盆,面不改色。而坐在她对面的素微迟疑了片刻,也倒了一碗,浅浅地尝了一口。她对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这破旧的瓦盆显然触到了心中的那根弦,拨起了她不甚美好或者可以说成凄惨的同年。
那一家人也是这般围在了酒食跟前,而她则是孤零零地坐在门外,啃着那发霉、梆硬的黑窝窝。如今的她对凡人的吃食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在她仅有的印象中,入嘴的是那仿佛要崩裂牙齿、磨断喉管的粗粝。可是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重复着那痛苦而又麻木的日子,直到仙客降临,将她从噩梦中带走。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卫含真抬眸,诧异地望着被呛出了眼泪的素微,她挑了挑眉。大约是被那双不同于往日的眸子所触动,她起身坐到了素微的身侧,右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瓦盆,左手则是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动。
在这个凡人的村庄里,她们好像也被同化成了凡人。
“师尊!”素微的脸上更是一片酡然,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打得她措手不及。不同于师尊意识模糊时的接近——素微骤然刹住自己的危险的思绪。
卫含真神情没什么波动,她缩回了手,随意地搭在了腿上,问道:“没喝过酒么?”
素微茫然地望着卫含真,片刻后才抿唇道:“没有。”
卫含真“喔”了一声,又道:“那以后也莫要去碰了。”
素微点头,茫然更甚。
卫含真没打算解释什么,对着素微的神情,她陡然感到有几分无趣。拿起筷子在那豁口的瓦盆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等素微一脸迷惑地有样学样,在耳畔响起古怪的双重奏时,卫含真才神情一敛,闪电般地缩回手。
尽信书,不如无书啊!卫含真心中感慨,几乎被原著所误。素微是这样,那另外两个混账东西,还来得及么?这个念头只停留了片刻,卫含真便将之甩得远远的,一偏头对上素微同样凝肃起来的视线,卫含真别开了眼,道:“那博浪水君在此数百载,极有可能是个元婴修士。”三百载修不到元婴,只能够坐等寿尽。当然也有可能其手中有延寿用的灵丹。
素微蹙眉道:“那便麻烦了。”她看着卫含真,略有几分担忧。师尊原先是元婴真君,可现在修为落到三重境中,定然不会是那水君的对手。
卫含真还算是平静,她神色淡淡的,应道:“就算如此,也要留下来一观。”
素微道:“可师尊前些时候说,要保全自身,方能望见大道。”
卫含真被她一噎,好半会儿才道:“有事可为,有事不可为,也有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不必以身救我,因为我有能力自救,可是这些人呢?若我等不为,他们还有生机可言么?天道无情,可我辈有情。”不管她来自何方,现在她已经是此界中人了,她继承的是原身的道途与道心——当然,这一切与她之心同样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