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诅咒从中心的樱花巨树中涌起,痛苦、悲伤、悔恨、绝望……上一次来的时候,就算是夏油杰,不被提醒也很难发现樱花树的异状,然而今天就算是路过的普通路人,也被这种无尽的绝望影响了。
“五条悟?!”五条悟的突然出现让现场的辅助监督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五条悟的手机号码,但他这不是……还没拨打出去吗?
“这个任务我接了,你们放下‘帐’后就离开吧。”五条悟少见地端着高冷范,言简意赅地说完人就不见了。
深知五条悟有多任性的辅助监督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
五条悟没时间去理会辅助监督得那些心理活动,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不断扩大,压抑了几百年的绝望和痛苦爆发出来是相当恐怖的事情。
黑田的执念是月岛,他知道亡者的世界里没有月岛,所以他固执地留在这里。
仅剩的理智只对月岛执着,他一年又一年地让樱花维持着含苞待放的状态等待着他想见的那个人。
但是当理智消失,身为咒灵“破坏”的本能便冒了出来。
“领域还在扩张,还来得及!”
五条悟带着天守稚进入了咒力最为浓郁的中心区域,四周都是樱花树,瞬移在这里无法使用,五条悟只能抱着天守稚用跑地去接近黑田寄宿的那棵樱花树。
“月岛一直在等你。”天守稚不知道黑田还能不能听见,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领域还在扩张,这就意味着黑田正在失去理智。
正在失去——那就意味着还未完全失去理智!
“被供奉、作为神明重新诞生于的月岛,一直一直在等你!”
“身为人类死去了,那就成为神明,作为神明即将消失,那么即便妖堕也要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黑田,月岛一直在等你啊!他和你一样的!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再看一次樱花吗!不要就这样放弃啊——”
满是黑暗与绝望的生得领域停止了扩张,但领域内张牙舞爪的樱花树却没有对他们采取猛烈的进攻。
而此刻,五条悟也带着天守稚站到了樱花树下。
咒灵是没有“实体”的,理智崩溃的黑田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恢复成枝繁叶茂的樱花巨树,不仅完好无损,树干看着都粗大了不止一倍。
遮天蔽日的枝条挤挤挨挨地将天空染成粉白。
大约是感受到了黑田的气息,无限趋于死寂的封印也松动了起来。
与神力毫无关系的力量从封印的漏洞里泄露了出来,然而只是这样。
要么作为神消失,要么作为妖失去自我,月岛哪个都不想,于是只能维持着这样虚弱的状态。
“悟……”天守稚抓着五条悟的手向他寻求帮助。
五条悟拿着手机翻了一下资料,用完美的解除封印来回应了天守稚的期待。
“谢谢你们……”接近透明的神明宛如一阵烟雾。
天守稚在黑田那里得到的记忆闪现里,月岛应该是一个很活泼的性格,傲娇又爱炸毛。
眼前的月岛既不是黑田记忆中的那一个,也不似池田婆婆口中的温柔。
半透明的身体被紫黑色的“安无”爬满,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是什么样子。
这是被污染的标记。
绝望和死寂的气息从祂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看不到任何“神明”的气息,比特级的咒灵更恐怖。
但眼睛里却盛满了亮晶晶的喜悦。
祂扬起头,看不清面容的脸上被樱花的颜色印染出柔和的欢喜:“黑田,真是太好了,能和你再看一次樱花。”
“月岛……”黑发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将他抱住,透明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发间,“我喜欢你。”
“我一直喜欢你。”
月岛回抱住他,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以为你会说讨厌我的。”
因为这是等待了几百年才有的最后一次见面,黑田坦诚地不像自己:“我喜欢你,我从一开始,就无可救药地喜欢着你。”
月岛哭了,他从小就是爱哭鬼,只是从前是被黑田欺负哭。
“我一直喜欢你。”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月岛哭得很厉害,“一直一直喜欢你……”
樱花开了。
枝头无数的樱花在这一刻开得绚烂无比。
微风拂过,无数的花瓣从枝头落下。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终于有了其他的颜色,浅浅的,淡淡的,小小的粉白色花瓣将单调的黑暗驱散。
想要再见他一面,想要和他再看一次樱花,想对他说“我喜欢你”……
两人的执念在此刻散去。
“不要——”
天守稚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坏孩子。
明明一开始想的是只要找到月岛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就好了,但此刻又想要更多。
等待了几百年,却只有这么几十秒,怎么想都好不甘心。
大脑空白时,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没人教过,但天守稚就是知道该如何去使用这一股力量——
“术式,【飞光】——”
黑暗褪去,无数的碎片涌入了大脑,然后,天守稚选定了坐标。
那是黑田刚暴走成为咒灵的时候,那是月岛作为神明却主动碰了安无的时候。
一直藏在怀里的黄泉之语握在手上,天守稚画了一个风穴,然后将黑田和月岛一同推了进去。
出自黄泉女王伊邪那美之手的黄泉之语,除了可以制造妖邪,还能开启此岸与彼岸通道的“风穴”。
污染的源头消失了,生得领域自然也没了。
而残秽也在樱花的飘飞中被蚕食。
做完了一切,天守稚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五条悟,心虚的天守稚僵在了原地。
“稚酱,”五条悟严肃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不带任何调笑的声音听起来陌生又可怕,“过来。”
天守稚惶惶地看着他,莫名的惶恐让他有些不适,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悟,你会丢掉我吗?”天守稚的这句话没能出口,因为五条悟抱住了他。
“稚酱!这不是用出来了吗?!”五条悟的雀跃比中了五亿彩票还开心,“稚酱的术式竟然是时间系的欸~好炫酷哦!”
被按在五条悟胸口的天守稚:“???”是讨论这个话题得时候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今天是稚酱第一次用出术式的纪念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吧!”五条悟贴着他的脸疯狂蹭,“稚酱好棒好棒好棒!”兴奋地像个傻爸爸。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行……”
“去吃火锅怎么样?”
脑子里冒出热气腾腾鸳鸯锅的画面,天守稚吞了吞口水,十分没立场地说:“好!”
“不过在那之前,稚酱,我们先去澡堂泡澡吧!”五条悟摸着他湿哒哒的头发忧心忡忡,“要好好预防感冒哦!”
天守稚的那头长发太碍事了,平时五条悟觉得它又滑又软手感一级棒玩起来很舒服,现在却只剩碍事了。
五条悟拧了好几次,他的手劲大,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很快就到了半干的程度。
湿乎乎的头发披在身后就像抱背着一块大冰块,五条悟问夏油杰要了根发圈,替他扎了一个丸子头。
但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往下挂水滴。从发梢滑落,钻进脖子,后背很快湿了一片。
刚才太过专注,天守稚没注意到,这会儿回过神,天守稚直接打了一个喷嚏。
“糟糕糟糕!”五条悟扛起天守稚就跑,“澡堂澡堂!我们快先去泡热水澡!”
天守稚觉得自己应该还没那么脆弱,只是沾点水而已,五条悟太大惊小怪了。
天守稚舔舔唇:“火锅……”
五条悟不容置喙:“洗完澡再去!”
然而天守稚最后也没能吃成火锅,在澡堂里他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幸好有操心老妈子上身的五条悟盯着,天守稚身体摇摇晃晃的时候,他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做好了准备。
“火锅……”
“好好好,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去吃。”
听到五条悟的答应,天守稚这才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一动,五条悟也跟着醒了过来,大手贴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又不放心地用额头再贴了一次。
“还在烧。”
五条悟抿着唇拧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陌生,天守稚抓着他的衣服小动物似的凑近了抽了抽鼻子。
“难受……”天守稚蔫巴巴地爬在他的怀里,带着一点哭腔,“好难受……”
五条悟的手按在他的后颈,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低头和他额头抵额头,鼻尖贴鼻尖,然后轻轻地蹭蹭:“我在这里,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