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从温州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沈木星心不在焉地吃过了饭,妈妈和外婆唠叨着什么她也没听进去,一心想着吃完了饭去看严熙光。
母亲给她夹了一些笋,说:“你潘梅阿姨今天把夏成带回来那个女孩,介绍给小裁缝了。你没看见那鱼子儿,眼睛会勾人的嘞!”
外婆见沈木星没搭言,嗔怪地说:“你跟孩子讲这些破布头做什么。”
母亲盯着埋头吃饭的女儿,挑挑眉,换了个话题,“我们厂里有个女工出国了,跟着熟人介绍的蛇头,价钱划算。”
父亲说:“女孩子啊?那可要找靠谱的蛇头出去的,不然多危险!”
蛇头,就是偷渡队伍的领头人,收了钱将人弄出国,做的是蛇一样行踪诡异的违法生意。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都像你的怂包子样,谁也发不了财!”
父亲咕哝一声不说话了。
外婆叹了口气:“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借钱给孩子送出去,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衣锦还乡。”外婆看了看饭桌上的沈木星和沈冥,怜爱的说:“可这偷渡的路上比那西天取经还要艰险,要是我的娃,我可舍不得让他去遭这份罪。”
“我女儿要是出国,也是光明正大的出去。”母亲说。
母亲是最羡慕人家出国的,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走出国门,每次提到有人出国,或是看到谁从国外回来,两只眼睛羡慕得放光。
沈木星看看弟弟,他一直端着碗闷头吃饭,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知道他还在为卡卡家里的事情着急上火。
沈木星转转眼珠,对母亲说:“妈,你要送我出国啊?你有那么多钱吗?”
“瞧不起你老妈呀?”
“呀?那就是有钱喽?”她凑过去谄媚的笑:“那能不能借我点啊?”
沈冥诧异地抬起头看她,立刻在桌子底下踩她的脚!
沈木星没理他,继续努力向母亲作出谄媚的姿态,母亲皱皱眉说:“你一个小屁孩要钱做什么?你要私奔啊?”
沈木星怔了一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竟觉得母亲的眼中满是狐疑,似乎要将她看透一样。沈木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与沈冥交换了一下眼神,心虚的笑笑:“嘿嘿,妈妈,我逗你玩呢!”
没帮弟弟借成钱,自己倒是差点给搭了进去。
母亲严肃地说:“吃完饭帮你外婆刷碗,刷完碗写作业,晚上不许乱跑听见没?”
太神了,居然知道她想“乱跑”?
“哦。”沈木星答应着,转头去看沈冥。
沈冥仍旧默默地低头吃饭。
筷子碰碗的声音充斥在饭桌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心事重重,没有人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在这个家里,一直是存在感少得可怜的那一个。
沈木星在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太受瞩目而夺去了弟弟的风头,可现在她不这样认为,她相信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谁也未曾提起过。
……
吃过了饭,沈木星去看严熙光的计划随着洗洁精冲刷掉了。
外婆站在她身后给她系围裙,慈爱的畅想着她以后嫁人去婆家干活的话,沈木星打断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外婆,你说,沈冥不会不是爸妈亲生的吧?”
外婆在身后,她也看不清外婆的表情,只听见外婆立刻就责怪的反驳:“去去,胡说八道,不是亲生的还能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这话不许再乱说!打嘴!”
外婆的回答,像是一块经过了岁月打磨的石头,沉重的落在了地上,那样笃定,找不到一丝破绽。
“哦。”
54
第天是星期六,沈木星难得没有赖床,一大早六点多就爬起来,洗漱干净去了裁缝铺,那时候出门不用化妆,把脸用毛巾一擦,随便抹上一点妈妈用的美加净,就很香香了。
清晨的日光有些清冷,街道上还没有几家店铺开门,裁缝铺就已经开了门板,老裁出去买早点,就把门板开了一半。
沈木星探头进去,铺子里因为没有完全开门的缘故,照不进日光,所以光线很暗,阳光透过栅板的缝隙和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像是一缕缕会发光的丝线,横七竖八的织成一张网,使这堆满布料的小铺子显得更加复杂繁乱。
老旧的木质楼梯上有脚步声,严熙光从楼下来,已是一身清爽。
“嘿!”她站在门口,故意吓他。
严熙光从来像是一谭深水,很少一惊一乍,尽管神经被她这样突兀的一声招呼给绷断了一根,脸上依旧是平日的波澜不惊,唯有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他站在那里,仍旧是沈木星日思夜想的模样,两周不见,他的头发稍稍长了一些,不过刚刚好,使他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更柔和,他的鼻尖如珍珠一般发出温润的光泽。
“进来。”他朝她招了招手,转身走向了工作的地方,一切如常。
沈木星越发觉得自己好像迷上了这个男人,常会不自觉得盯着他看。恍惚间听见他召唤自己,才回转过神赶紧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大架子上挂满了成衣,沈木星信步走在他的周围,这儿看看,那儿摸摸,回头看他,调侃他:“生意不错呀?这些都是给女孩儿们做的衣裳?”
严熙光听她这话,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仿佛将她看穿了一般,又低下头去剪断了一根线,嘴角仍旧有笑意。
这笑让沈木星愣怔,脸颊莫名发烫。
“严熙光,那我的呢?”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