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晋衡，整个专案组的警察都极其不忍心。

但调查，终归还是要调查的。

找到当年那个13岁的罪犯，因为当年他犯罪时未满14周岁，他可以不负刑事责任，甚至他的档案上都不会留下案底。

但涉及命案，调取岳丹青命案资料，就能查到那个13岁的罪犯是谁。

“于兴阳的儿子，于海旺。”

“他的智力有一点问题，属于先天缺陷，不算是傻子，但也确实聪明不到哪儿去。”

“他现在松家的公司当保安，娶的媳妇也在松家公司当前台。”

于海旺，就是那个13岁的罪犯，一个智力有点问题的变态罪犯，可能吗？！

虽然在岳丹青死亡一案上明确记录，于海旺有精神疾病，有狂躁症、妄想症等等……

但，这些都是真的吗？！

晋衡忽然抬头：“于兴阳的死……”

巧得不能再巧。

于兴阳是在送荆媛回去拿东西的时候，被杀，各种不利证据都指向了当时醉酒断片的冉明明。

冉明明是于兴阳死亡的第一嫌疑犯。

当时，第一个发现于兴阳死亡现场的人，就是荆媛。

而于兴阳，又是杀死荆媛弟弟岳丹青的曾经13岁凶手于海旺的父亲。

真的，这么巧吗？

调查于海旺，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于海旺的智力确实有问题，他也确实有狂躁症、妄想症，但他的狂躁症和妄想症……全都跟岳丹青被害一案有关。

警方在审讯时，提到岳丹青，于海旺就崩溃了，他疯了一样地打砸，嘴里叫嚣着杀了你，砍死你，捅死你……

但人却在瑟瑟发抖，还在哭。

心理专家进行干预之后，于海旺更是一边疯了一样地“杀”岳丹青，一边说，“他们说你是坏老鼠，说你是恶魔，说要我砍你，砍了你这个恶魔……”

他们是谁？

“爸爸，伯伯，老板……”

所以，当年13岁的于海旺确实不是主动杀人，那只能是被他父亲于兴阳控制、刺激……最终“杀”了岳丹青。

于海旺甚至都不能判断他“杀”的是人，还是尸体。

但于兴阳肯定知道。

可是现在，于兴阳死了……

或者说，所以现在，于兴阳死了。

再详细调查于兴阳，他只有初中学历，来自偏远地区，在来帝都之前，他只是个酒店保安。

来帝都之后，他居然直接就成了松俊学的司机！

松家的司机，很多都是招的退伍兵，其他的也都是有过多年驾龄的老司机，只有于兴阳，格格不入，上来就能给松俊学开车。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可是现在，于兴阳也死了，当年岳丹青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谁虐杀的，除了松俊学之外，没人能说得清楚。

警方要给松俊学定罪，需要证据。

可对于荆媛，或者说是岳圆来说，她并不需要那么确切地能够呈送法官的证据。

晋衡又着手调查那对聋哑夫妻之死，也就是荆媛的养父母。

他们来帝都上告，就算是再不懂交通规则，只要能看懂红绿灯就行，再怎么也不至于那么巧地被撞死！

果然，调查结果显示，撞死聋哑夫妻的司机当时喝醉了酒，误把油门当成刹车，在红绿灯前，撞上了聋哑夫妻。

更巧的是，那个司机原本欠了一百多万的赌债，那次撞人之后，把车卖了赔钱，然后他的赌债也莫名其妙都给还掉了，还回了老家，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车子……

还有巧的。

那个男人半年前，喝醉酒一头栽进地上一个小水洼里，脸朝下，淹死了。

真的就只是一个小水洼。

晋衡再一查……

那个男人淹死时，荆媛正巧在当地参加一个酒店的开业剪彩。

那只是一个18线的小县城，那家酒店请到荆媛去剪彩，很多人都想不到。

网上不少人还在嘲荆媛，什么钱都挣。

当然也有人说，越是这种没名气的场子越挣钱，因为给的少了大牌明星根本不肯去。

荆媛去的确是很掉价，但也确实能挣钱。

荆媛的粉丝们护着偶像，说自家偶像不偷不抢凭本事挣钱，有什么好掉价的？

再说了，荆媛这些年做的慈善还少吗？

她挣的钱几乎都做慈善了！

没人有资格嘲笑她！

这的确是，没法再嘲，那些刺耳的声音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此刻，晋衡看着这铺天盖地的调查结果……整个人脑子都在嗡嗡响！

他，真的认识荆媛吗？

这，真的是他所认识的，所喜欢的那个荆媛吗？

晋衡的头很疼很疼。

专案组的所有人也都极其震撼。

目前，他们并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断，无论是松俊学虐杀岳丹青，让于兴阳的儿子于海旺背锅，亦或者是荆媛杀了于兴阳，杀了撞死她养父母的司机，还利用自己的订婚礼，把松俊学的丑事公布于天下……

这一切，都没有确切证据，都只是推断。

但事实如何，大家心里其实都已经有数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证据。

找松俊学虐杀岳丹青的证据，也找松俊学杀死荆媛，并且用化学制剂毁尸灭迹的证据。

还要找荆媛杀死于兴阳和那个司机的证据。

人死罪消。

荆媛已经死了，她就算是杀了再多的人，也不会再死一次。

但只有找到她杀那个司机的证据，结合松俊学这边，才能形成证据链，证明她可能才是杀死于兴阳的真正凶手。

如此，才能让无辜的冉明明脱罪！

所以，必须要找荆媛杀人的证据。

晋衡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也从没觉得办案居然这么煎熬。

他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挫败。

他自以为爱荆媛，可对她却没有半点儿了解。

他自以为是她的依靠，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可却没有给她任何安全感，让她宁愿冒险，都不愿意信任他！

他没有得到她的半点儿信任。

他多想告诉她，她可以信任他，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让他帮忙解决！

他一定会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一定会把松俊学、于兴阳和装死她养父母的司机绳之以法，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可她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不说。

她只选择，自己动手。

宁愿死。

晋衡双手捂着脸，修长的手指插在发间，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从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荆媛。

他不明白荆媛为什么不珍惜他的感情，要跟他分手，转而跟松泊鑫搅合在一起。

他在心底愤怒过，甚至咒骂过。

他自以为爱她可以给她所有……

可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却什么都给不了，只能给她，他自以为是的，爱。

所以她不相信他。

他不配。

在这一刻，晋衡彻底崩溃。

同事们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他们办案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案子。

一旦消息公布出去，引发的震动，简直不可想象！

尤其荆媛还是个明星，当红明星，她的案子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掩盖下去。

“晋队，我有个问题。”

一个同事说，“如果真是她杀了于兴阳和那个司机的话，那她没道理会那么轻易地被松俊学杀了吧？”

晋衡垂着头，声音低沉：“她本就不想活了。”

“杀松俊学简单，但那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凶杀案。她想用自己的死，把全社会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逼着警方彻查松俊学和松家，还有跟松俊学沆瀣一气的那帮畜生们！”

“她怕松家有人能只手遮天。”

“她知道自己怎么都会死……她想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什么都不留。”

“如果我没猜错，她肯定有其他证据已经提前准备好，很快就会通过网络公布。”

“案子，我们遮不住，恐怕很快就会被彻底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