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笑道:“我自然信得过掌柜,请便。”
刘掌柜踌躇片刻,知道今天若是自己动手打开了这幅画,势必就没有退路了,但是如今他已无计可施,眼看交货日期在即,他却还没能找到一幅符合陆秉文要求的献寿图,眼前这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刘掌柜看了赵曳雪一眼,她的表情从容,胸有成竹,刘掌柜一咬牙,道:“那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亲自动手打开了那一幅图,随着卷轴徐徐展开,上面的画也一点点展露出来,刘掌柜的神色先是吃惊,尔后惊艳,最后迫不及待地把画完全打开,望着那幅仙人献寿图,目光惊叹,喜道:“真是好画啊,好画啊!”
他亦是好画之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那仙鹤顶上的一抹嫣红,叹道:“此乃画龙点睛之笔啊,画得太好了!”
赵曳雪伸手挡了一下,笑道:“刘掌柜,这可不能乱碰。”
闻言,刘掌柜如梦初醒,立即收回手,面露惭愧道:“是,是,难得看见这样的好画,刘某一时失态,让叶姑娘见笑了。”
“无妨,”赵曳雪十分宽容大度地道:“人之常情,掌柜如此喜欢,是一件好事,想来掌柜对它十分满意了?”
“满意,满意,”刘掌柜连连道,又盯着那仙人献寿图,痴痴看了许久,惋惜叹道:“真是好画,古月先生真神人也,倘若刘某身家丰厚,说什么也要将它留下来。”
赵曳雪笑道:“掌柜满意就好。”
刘掌柜踌躇片刻,叹了一口气,坦言道:“叶姑娘此番帮了在下,有些话其实在下本不该多说,只是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赵曳雪颔首:“愿闻其详。”
刘掌柜道:“两个月前,陆三公子来敝店订一幅献寿图,定金是八十两,当初说好了,把图交给他之后再付一百两尾款,我托好友寻访了一个多月,才在临州买到了东篱山人的真迹,这一幅就花了八十两,后来的事情叶姑娘也知道了,刘某时运不济,钱画两空。”
他说着,顿了一下,才面露难色,犹豫道:“所以叶姑娘的这一幅图,在下只能给出一百两的价钱。”
正好是陆三给的尾款,刘掌柜像是十分羞惭,叹气道:“倘若再早一些遇见姑娘就好了,是刘某运气不佳。”
赵曳雪看了他一眼,这个价格在她的预计之内,但是刘掌柜这人着实精明,陆三花一百八十两买了一幅图,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肯把原本的钱都吐出来,却半个子儿都不愿意多出,说得这般情真意切,又是诉苦又是惋惜,归根到底,生意人都是不肯吃亏的。
这一笔生意他赚不到钱,也绝不想亏钱。
赵曳雪没立刻说话,刘掌柜便不住看她,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忐忑,试探道:“姑娘觉得……不合适?”
赵曳雪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气,饮了一口茶,方才想起什么似的,道:“说起来,这图是陆三公子要的?”
刘掌柜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个,愣了一下,但还是答道:“没错,叶姑娘也认得他的。”
“我自然认得他,”赵曳雪笑了,放下茶盏,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需要的这副献寿图的人不是刘掌柜你,而是陆三罢了。”
她笑吟吟地道:“陆三愿意出一百八十两银子买一幅献寿图,我这幅图也正适合他。”
言下之意,既然她可以直接把图卖给陆三,又何必低价卖给宝箓斋呢?白白少了八十两银子,还全了宝箓斋的名声。
刘掌柜面色剧变,眼看赵曳雪要把献寿图收起来,他立即伸手拦住,连连道:“姑娘误会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赵曳雪望着他,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道:“刘掌柜自是生意人,但也不要拿别人当傻子,你既没有诚心,我也没必要非得和你做买卖,是不是?”
刘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意,立即挽救道:“是,是,姑娘说得对,刘某惭愧。”
赵曳雪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道:“我与陆三相熟,这一幅图卖他四百两银子,他也肯给,刘掌柜信不信?”
刘掌柜只好硬着头皮道:“信,刘某怎么不信?”
赵曳雪道:“这画乃是家父珍藏,若不是那一日见掌柜有难,才愿意施以援手,家父仁厚,我是替你说了两日的好话,他才终于肯点头,否则刘掌柜以为我当初为何要定下三日之期?”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人情和恩情,如今你不知感恩,反而还做起生意来了,实在是有几分白眼狼的意思。
刘掌柜听得面露羞惭,呐呐不敢言语,只不住地擦汗,一张老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愣是不敢接话。
最后,赵曳雪道:“三百两银子,你不要,我就用四百两的价格拿去卖给陆三。”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掌柜还能说什么?只得道:“好,好,就按照姑娘说的,三百两。”
倒贴了一百多两雪花银,还要表现得感恩戴德,要承下赵曳雪的恩情,刘掌柜心里肉痛不已,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生怕她又说要去找陆三公子,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不仅要得罪陆秉文,还要得罪这位不知来历的贵人。
刘掌柜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吞,谁让他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