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傍晚,赵曳雪才知道王婶子中午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这被子是我闺女从前用过的,虽然旧是旧了些,但都是好棉花絮的,我今日拿出去晒了晒,夜里盖着暖和得很。”
王婶子抱了一床被子进屋里来,利落地铺在床上,笑着对赵曳雪两人道:“这屋子也好些年没住人了,你们倘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知会,隔着窗喊一声就能听见,夜里冷得很,小娘子的病还未好,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说着,又对赵曳雪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出了门,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把门掩上。
只听吱嘎一声轻响,屋子里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唯有天光透过窗纸,投下来薄薄的微亮。
这石头庄就在娄江边上,位置颇偏僻,村子也小,拢共就那么三四户人家,王家没有男丁,只有老婆婆带着儿媳妇住,原本还有一个孙女儿,但是在前几年已出嫁了,余下她们二人相依为命。
王家不太富裕,若无特殊,夜里是不点灯的,所以他们早早就用过晚饭,进屋歇息,赵曳雪也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要和北湛睡一张床。
然而这又是在情理之中,他们投宿别人家中,已是十分打扰了,又岂能提出过分的要求呢?
自从王婶子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屋里没生火盆,夜里确实冷,赵曳雪轻轻抱住手臂,迟疑道:“你……你先睡?”
光线很是昏暗,她张大眼睛才能看清楚北湛所在的位置,他似乎动了动,反问道:“你不睡?”
赵曳雪想了想,道:“我可以等你醒了再睡。”
北湛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我要是一觉睡到明天呢?”
赵曳雪:……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北湛轻轻呵地一声,不知是笑是讽,道:“去睡。”
赵曳雪没动,据王婶子说,北湛这两日都在照顾她,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理得地躺下。
北湛的语气加重,带着命令的意味:“去睡觉。”
赵曳雪终于动了,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北湛的衣袖,带的他往床边走,银色的月光透过窗纸,正好落在那被褥上,青花朵朵,泛着微光。
北湛住了步子,问她:“做什么?”
赵曳雪自顾自掀开被子,爬到里边和衣躺下,然后转头看向他,拍了拍空出的另一半,道:“睡觉。”
空气安静,唯有冷风吹过窗隙时发出轻微的呼啸声,北湛站在床边,像一株沉默的树,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你不怕么?”
赵曳雪却并不在意,轻轻道:“怕什么?”
听了这话,北湛倒没再说什么,也在旁边和衣躺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赵曳雪盯着空荡荡的房梁,忽然问道:“为何救我?”
片刻后,北湛才淡淡答道:“你若死了,赵玉磬恐怕要把这一笔账记在我头上。”
他说的赵玉磬,是庄国的长公主,也是赵曳雪的嫡姐,虽然并非一母同胞,但赵曳雪是她一手抚养大的,自她四岁开始,就被带到了长公主府中生活。
而赵玉磬身为庄国皇帝最宠爱的长女,才智过人,心思敏捷,皇帝甚至破例允许她参与朝事,长公主手握权柄,又得圣宠,在庄国确实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北湛会忌惮也是正常的。
赵曳雪略略翻个身,侧对着他,讶异道:“原来你怕长公主。”
北湛的语气有些不悦:“我并非怕她。”
他顿了顿,才解释道:“当初我能顺利离开庄国,是因为有她相助。”
赵曳雪不说话了,北湛继续道:“如今庄国与我昭国虽然不睦,但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战事,我没必要主动招惹。”
赵曳雪的注意力却已经跑偏了,她支起身子,小声问北湛道:“既然你欠了长公主这么大的人情,能不能把我放回去?”
闻言,北湛沉默一瞬,才冷笑道:“你想都不要想。”
赵曳雪并不气馁,努力劝道:“你看,我于你也并无用处,倘若你让我回庄国,还能还了长公主的人情,两不相——唔……”
没等她说完,一只手就用力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夜色里,北湛的声音透着几分气急败坏:“闭嘴!”
赵曳雪挣扎:“你听我说——唔!”
北湛像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似的,一字一顿道:“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