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拣了半天的碎瓷片,腹中饥饿难忍,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头重脚轻,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好在她及时伸手撑了一下地面,才幸免于难。
掌心骤然传来一阵剧痛,赵曳雪嘶地轻轻抽气,翻过手一看,果然有一枚锋锐的碎瓷尖角扎入肉里,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奔涌而出,淌了一手。
赵曳雪不禁蹙眉,刺目的红色更令她头晕目眩,险些忘了,她从前有不能见血的毛病,后来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如今猛然一看,还是有些反应的。
赵曳雪轻轻咬唇,忍着痛楚,将那枚小碎瓷片挑出来,这么一会功夫,血流得更厉害了,滴滴答答落在碎瓷片上,如同盛开的点点红梅。
恰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是一声惊呼:“啊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赵曳雪转头望去,竟然是方才那个老大夫去而复返,他匆忙放下药箱,抓过她的手细看了片刻,喃喃地道:“好在伤口不深,敷些金疮药包扎便可。”
说着,老大夫便自顾自打开药箱,往外拿东西,赵曳雪有些惊讶,用生疏的大昭话问道:“你不是走了么?”
“咳,原来你会说咱们大昭的话啊?”老大夫笑了笑,熟练地替她清理伤口,一边道:“还没走多远呢,殿下又派人来寻,说他近日少眠,要我给他开几服药。”
他说着,往赵曳雪的伤口洒药粉,那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甫一接触伤口,密密麻麻的痛楚如针刺一般,疼得她轻颤,小声道:“太子殿下他……睡得不好?”
“嗯,行军打仗皆是如此。”老大夫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便住了嘴,用一段细纱替她缠在伤口上,叮嘱道:“伤口结痂之前,不可沾水,每日都要换一次药。”
他说着,又从箱子里扒拉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金疮药,剩的不多,正好都给你了。”
赵曳雪道了谢,接过去,却听老大夫又想起来什么,迟疑道:“可否容老朽再试一试你的脉?”
闻言,赵曳雪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拒绝,挽起袖子递过去,老大夫道了一声得罪,伸手按在她的脉上,凝神细听,许久后才放开,道:“之前就觉得你这脉象有些怪,可曾受过什么伤?”
赵曳雪答道:“是受过一次。”
老大夫细细追问:“伤在何处?”
赵曳雪不欲回答,微笑着道:“只是撞了一下,不算多严重,如今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正在吃药。”
老大夫点点头,道:“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多多注意,千万不能吹风受寒了,头风症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赵曳雪道过谢,老大夫一边收拾东西,见地上那一片狼藉,又是瓷片又是血迹的,他纳闷道:“这么多碎瓷,怎么用手捡?扫一扫便行了。”
赵曳雪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只好笑着应道:“我知道了。”
她模样生得好,这一笑便如山泉破冻,冰消雪融,令人心生好感,老大夫收拾他的药箱,忽而就想歪到别处去了,欲言又止。
他提着箱子,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赵曳雪道:“我瞧你这女娃娃是个好的,多嘴劝你一句,我们殿下那颗心可是石头做的,你想得他的青眼,也千万不要磋磨自己的身子才是,老朽行医半载,瞧得病多了去了,什么都没有自个儿的身体重要。”
老大夫一番语重心长的肺腑之言,听得赵曳雪一愣一愣的,临行前还对她叮嘱道:“这次幸好是碰见了我,下回可千万别做这种傻事了。”
眼看他走了,赵曳雪才反应过来,这老大夫约莫以为她是想勾引北湛,才故意作践自己,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以北湛如今对她的态度,别说是受她勾引,哪怕她昏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赵曳雪才终于把所有的碎瓷都捡拾起来,她累得几乎要站不直身子了,头晕眼花,靠着桌几歇了好一会,总算是缓过神来。
赵曳雪不敢耽搁,又开始拼凑瓷片,恰在这时,门外进来了一名侍卫,手里捧着一个食盒,一言不发地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之际,赵曳雪叫住他问道:“你们的太子殿下呢?”
那侍卫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不客气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打听的,殿下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曳雪呆了一下,这侍卫就是之前替她通报的那一个,才过了这么会儿,他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她身份的缘故?
侍卫快步出了门,到了庭院里,还有两个侍卫正在闲谈,见了他来,其中一个好奇道:“怎么样?”
那侍卫厌恶地撇了撇嘴,道:“什么怎么样?那女人竟然还向我打听殿下的去处,真是厚颜无耻。”
其余两人齐齐嘘声,一个道:“这女人好厚的脸皮,看来晏将军说的都是真的,她当年抛弃了咱们殿下,执意嫁到梁国去,如今梁国被我们灭了,又腆着脸回头来找殿下,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