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给这寒冷的冬日铺上了一层带着暖意的金光,季潇看着魏轻语那轻颤的眼瞳,意识到方才季青云跟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到了。
她知道魏轻语一定有话对自己说,看着正在床上小桌板前布菜的吴姨,道:“行了吴姨,把东西放下就走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是,小姐。”吴姨毕竟是老牌的佣人,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话音落下,就忙迅速的将菜碟粥碗摆好,给季潇准备好筷子勺子后便离开了病房。
没有了吴姨,病房重新归于安静。
季潇看着一旁的魏轻语,将自己挪到了靠近她的那边,道:“好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魏轻语听着季潇这个平静的声音,心中又是有些不安。
她怕季潇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听你跟季叔叔的话的,我只是凑巧到了门口。”
可能人总是这样,越是面对在意的事情,越无法冷静。
魏轻语知道接下来解释关乎于她跟季潇之后的相处,向来稳操胜券的她突然没有了把握。
她轻靠在一侧的柜子上,一贯淡薄从容的眼眸微微垂下:“我没有做那种事情,也没有在看到那辆的车之后故意引你过去。我当时走的太急了,根本就没有看到那辆车。”
少女话说的语速比往常都要快了起来。
像是急于辩解,季潇甚至可以听得到那清冷平静的声音多出的几分明显的颤抖。
“我爸爸妈妈跟你的爸爸妈妈都是从大学一路走来的挚友,我不知道为什么季叔叔会这么说,但是我的爸爸妈妈真的不是季叔叔说的那种人,我们家自始至终对你,对季叔叔都是真诚的,没有一丝的利用之心。”
说到这里,魏轻语扣在柜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需要为她的父母正名。
在魏轻语看来,哪怕季青云再多么的狡诈奸猾,跟她爸爸妈妈之间十几年的交情起码是真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前的那场变故会演变成今天这场局面。
那从去年开始一直压抑在少女心中的阴郁在她的心中伴随着面对季潇的这份不安,搅动翻滚。
魏轻语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一直被这个别有居心的小人蒙蔽。
更不知道季潇是不是曾经亦或是现在还一直对季青云说的所谓“真实”深信不疑。
风推着云路过世间的唯一光源,本就有些沉闷的屋子光更淡了。
桃子白兰地的味道沉沉的浮在薄荷的周围,有些意味不明。
魏轻语抬起头看着被笼罩在阴影中异常沉默的那个人,一颗心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季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那颗以为早就百毒不侵的心里盘踞驻扎,像一颗小太阳一样灼灼的照射在她荒芜的心田。
被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人,已经不可能在承受再次失去太阳的痛苦了。
哪怕是以后还会再遇到别的太阳,也不是这一颗了。
她只要这一颗。
魏轻语微微攥紧了手心,目光忐忑的看向季潇,道:“季潇……你可不可以,相信我这一次,我……”
只是没想到,魏轻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潇截住了。
“我信你。”季潇目光坚定的看着魏轻语。
作为一个曾经以旁观者观看过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故事的读者,季潇清楚的知晓魏轻语过去与未来所经历的一切。
厚重的云遮住了窗外的太阳,将魏轻语身上坚韧倔强的光全部撤走。
留在季潇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知道迟来真相的孤立无援的少女。
她那么骄傲,却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
连带着空气中浮动的薄荷都带上了一丝脆弱。
季潇看着实在是心里发疼。
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她,那么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故事中还能依靠谁呢?
难道要让她去依靠晋南风吗?
不可以。
季潇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魏轻语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她依旧愿意给有可能不信任自己的魏轻语一个保证:“魏轻语,我不是过去的季潇。从那天把你在小黑屋里带出来,我就已经与过去的那个季潇割席了。”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信任你,我也会站在这你边的。”
说罢,季潇就抿了唇瓣安静的看着面前的魏轻语。
却在心里鬼使神差的补道:不只是因为你是女主。
魏轻语闻言,眼瞳微微轻颤。
当一切尘埃落定,少女方才那揣着不安的心跳更加剧烈的的跳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害怕她的太阳会离开。
魏轻语:“谢谢。”
冬风吹拂着窗外枯枝沙沙作响,厚重的云彩被推过了太阳。
光重新落进病房,少女那素白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朵像是小雏菊般的浅笑。
浅浅的薄荷味趋于平静,微凉的落在季潇的心尖,瞬间就让那脆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季潇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两下,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道:“不……不客气。”
“那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季潇看着魏轻语眼下的黑眼圈又问道。
魏轻语浅浅的点了下头。
她昨天被季青云赶回了家里,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她的确没有睡好。
她一如既往的躺在柔软的床,却辗转几次都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还在反复播放季潇被车撞到的那一瞬间。
早已经感情漠然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了。
季潇见状拍了拍自己那被吴姨铺的分外柔软的病号床:“那到我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魏轻语看着还在床上躺着的季潇,不由得脸颊微微发烫,“那,那你呢?”
季潇丝毫没有察觉到魏轻语言外之意,用左手臂撑着自己从床上站起来,道:“你想让我长在床上啊,本小姐就不能下来走一走?光躺着,累都要累死了。”
魏轻语看着已经从床上下来的季潇,脸颊不由得更红了。
在这个病房里,想入非非的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后,她看着视线里一直虚虚的抬着胳膊的季潇,主动道:“我帮你固定一下胳膊吧,吃饭也方便。”
刚坐到椅子上的季潇点了点头,看着魏轻语整理着放在床头柜上的固定带朝自己走过来。
少女已经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长发柔顺服帖的垂在她的肩上,擦过毛织衣物没有一丝静电。
伞形的毛呢裙子扎着一条精致的紧身高领棕色毛衣,勾勒着那不盈一握的腰。
魏轻语微微俯身挡住了季潇视线里的光,还有落在她鼻尖的那熟悉的薄荷味的香气。
纤细的手指撩起她披散的长发,低伏的鼻息在她的脖颈上擦过似有若无的温暖,是落在她心头上的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
在这个房间里,想入非非的不只有魏轻语一个人。
向来没有坐姿的季潇罕见的在坐在椅子上时笔挺了腰背。
只不过这次,她是害怕魏轻语会听到自己那奇怪的心跳。
这简直太奇怪了。
不过是给自己带一个固定带而已,没有言语也没有故意的亲昵,只是一点点触碰她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而且,这好像还不是唯一一次。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
难道这也是Alpha对Oga无法克制的冲动吗?
“好了。”魏轻语整理着季潇身上的带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谢。”季潇说着,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不敢直视魏轻语。
她故作不耐的讲道:“你快睡吧,待会我还要回床上继续躺着呢。”
午后的冬日盈着一丝暖洋洋的倦怠,魏轻语沉默着听话的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不消片刻她就嗅着季潇美味的午餐睡了过去。
吴姨的手艺的确是好,小半碗海鲜粥配着精致的营养餐很好的满足了季潇饥肠辘辘的胃。
许是饱暖思□□,季潇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不由得瞥到了魏轻语睡去的模样。
那圆润的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浓黑的长发包裹住她素白的脸。
方才那眉眼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不安已然消失,平静的表情因为沉睡还多几分安静与恬淡。
精致小巧的鼻子在光线中划出一道赏心悦目的弧线,在下面缀着一对殷红的唇瓣。
晶莹饱满的像是一枚可口的果子,比上一次季潇在自己房间看到时还要漂亮。
少女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闭着眼睛。
薄唇微张,仿佛在等待某人的采撷。
而季潇也轻轻抿了下自己的唇瓣,俯身下去准第二次的采撷。
影子被傍晚的光描绘在墙上交叠在一起,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僵住了。
季潇望着视线里这个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少女,突然发现觉得自己在面对魏轻语时,有太多这种奇怪反应了。
可是明明她在原世界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这般容易的对一个人产生想要占有的冲动,更不会这样的去在乎一个人的感受。
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冲动也好乖张也罢,都是源自于她。
为什么?
如果只用一个求生欲来概括,是不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季潇微微蹙起眉头,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了。
“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几声敲门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
右臂吊着的季潇还没来得及坐回身后的椅子上,就看到门被人推开了。
“潇姐?”亓琪半个身子从门后探进房间。
她的眼神比吴姨好太多,一眼就看到了季潇在坐到椅子上前,伏在魏轻语身旁的那道残影,打趣的讲道:“呦,趁人之危啊?”
“去!”季潇故作淡定的嗔了亓琪一句,看着她走进来,压低声音奇怪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光荣负伤的消息都传遍了,正好我路过这里有点事情,问了叔叔就来了。”说着亓琪就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道。
她看着睡在病号床上的魏轻语,又调侃道:“怎么,难道是我消息不对吗?怎么这病号被在椅子上坐着了?”
“滚蛋。”季潇心虚,给了亓琪一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