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来分钟左右,?季冬终于到达了收购站。
管理收购站的是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他戴着一副眼睛,坐在屋子前的凳子上,?正在看着报纸。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等看到是一个年轻人之后,?他扶了扶眼睛,?眉头皱紧了一些,?问着:“有什么事吗?”
“大爷,”季冬上前,?将之前香烟递过去一根给这个老头,笑着说,“我想过来这一边淘几个人家不要的凳子回去。到时我按收购价格给。”
那一个老头上下看了一眼季冬,?接过季冬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大前门。
“行吧。”那老头说着,“不过,?我这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你可不能翻乱。”
季冬笑着点头,说:“那是自然的。我只是想买几个凳子。”
那老头轻点一下头,?让季冬进去他后面那一个大仓库里。
季冬一进去,?倒吸一口气。
呵,说好的整理好了的呢?
这仓库里的东西,比他们大队仓库里的东西还要乱。
季冬赶紧往那些椅子家具什么的看过去。
虽然他不懂什么楠木,?但是这些椅子凳子什么的,?陈旧破烂,一点也不像那些用名贵的木料做的。
他挑了几个好一点的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找起自己需要的书。
他找了一圈,?这才从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找到自己需要的高考试题集。
这些试题集的封面全是灰尘。
他往封面一吹,那些灰尘钻进差点就钻进他的眼睛里。
季冬被呛得咳了一下,他将这试题集拿远一些,等灰尘飞走了,这才翻看这些试题集。
由于印刷的时代有些久了,这些纸张蜡黄,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季冬只得轻拿轻放。
他只看了几眼,而后将这些试题集放到一旁边,又继续在这个角落里翻了起来。
不久,他就翻到了几本书,一本英文书,还有几本高中语文和数学。
他将这些书全都拿出来,放到一旁,而后再次翻着那一个柜子。
不过,他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书了。
季冬从角落里弄了一个麻袋,将这些书给收好,而后继续在这一个仓库里找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宝贝。
玉石,古董,字画什么的。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他找了那么久,却是什么也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反而找得满脸都是灰。
他哑笑了一下。
没有值钱的东西是正常的。
不管什么年代,聪明人多的是。
玉石,古董什么的,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要是有的话,早就被人翻走了,哪里轮得到他?
这个捡漏的想法也太不靠谱了。
想到这里之后,季冬又随便翻翻,打算再看看然后走人。
这一翻,就有新的发现。
他翻到几个信封,信封没有什么出奇的,出奇的是信封上的邮票。
8分的邮票,邮票上面是祖国地图,红色的地图。
季冬一看,眼睛都亮了。
这邮票可真好看。
这么想着,季冬没管那么多,将这个空信封给塞到自己的空口袋里,然后这才拿着那一个麻袋和那几把小凳子出了门。
门口那个老大爷见季冬又是拿,又是托着一个麻袋,有些生气地问:“你不是说要几张凳子吗?这些是什么?”
季冬赔笑道:“我本来是想要几张凳子的,但是看到角落有一些旧书,想到家里的便纸没有了,便将这些旧书拿了。”
“就算用不了,冬天烧柴的时候做引子也不错。”
那老头上前,扯过季冬那一个麻袋,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旧书,用手拨开了一下,还是旧书和旧的试题集。
他撇了撇嘴。
唬谁呢?
这些纸能当便纸?也不怕怕屁股给擦烂?
不过,这些书放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从哪里将这些书给翻出来的。
既然这个年轻人想要这些书,就拿去呗。
横竖他也能赚得几毛钱。
“拿过来称重吧。”那老头说着,“这些旧书一分钱一斤,凳子也是。”
季冬点头,将这一麻袋的书和凳子拿过去给老人,让老人称好,付了钱,这才提着袋子和凳子往伍宗强家里走去。
虽然没有淘到什么好东西,不过有那些试题集就不错了。等家里将他高中的课本寄过来,他就可以开始系统地学习了,而不是像现在,老邵想到什么单词就教他什么单词。
伍宗强看到他拿着那么多东西回来,也吓了一跳,问着:“你拿那么多东西,怎么不坐我的自行车过去?”
季冬将东西放下,甩了一下手,这书和凳子都是实打实的有重量的,可把他累死了。
“我原本也没想买那么多,不过看书难得,就买多了一些。”季冬回着。
伍宗强走过去,打开麻袋一看,看到里头陈旧的书本还有试题集,无语地说:“你买这些做什么?又不能高考。”
“高考肯定会恢复的。”季冬揉揉手腕,说着,“国家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们祖国那么大,需要的人才多。不恢复高考的话,怎么选拔?人才?”
伍宗强没有说什么。
他早就不读书了,也读不下书去。
“既然买了这些书,你就好好看书呗。”伍宗强说道,正在翻看那麻袋的手却顿了一下,脸上闪过浓浓的震惊。
季冬也发现伍宗强的脸色变了,问着:“怎么了?”
伍宗强将刚才翻到的那一本书给抽出来,脸色奇差地质问季冬:“你不要命了?”
“这才从革命委员会里出来,转头你就看这书。”
“你是嫌你在革命委员会没有挨打,打算再进去一次挨一下打吗?”
季冬往他的手里看过去,见他的手拿着的正是那一本英文书。
这英文书的字跟其他书籍的字不同,所以伍宗强一下子就将书给拿出来了。
“季冬,你是不是嫌自己钱多了?”
见季冬盯着他手上书不作声,伍宗强的声音又变得严厉一些:“这种书你也看。”
“要是你再被人举报进去,再出来就难了。”
“你说你,好端端的看这些书做什么?你上次欠我的钱还没有还清呢?”
“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又冒着被抓的危险卖东西才赚得这几个钱,转头你就买了这书!”
伍宗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的,他的手因为用力攥紧那一书,青筋都出来了。
季冬不用看都知道伍宗强的脸色多么地差。
他叹了一声,想拿过那一书,但是扯了扯,伍宗强仍是紧攥着这一本书,不放开。
他只得说:“这是一本英文书。”
“既然你知道这是一本英文书,那你还买他做什么?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伍宗强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可想而知,他此刻正在极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要不是你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段时间我们还合伙做生意,我管你去死!”
他都要被季冬给气死了。
也不知道季冬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这书是违禁品,竟然那么大胆将书给混在那些试题集那里,将书给带出来。
季冬的人品是变得比之前好一些了,但是这脑袋却是变傻了。
这书是能随便拿出来看的吗?
“对不起。”季冬从伍宗强话里听到了浓浓的关心,他立马就向伍宗强道歉,“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伍宗强立马就反驳道。
季冬也没有辩驳,而是又再次试图去拿过这一本书。
这一次,伍宗强没有再攥紧这一本书,而是放手让季冬拿着,并说:“既然你知道不能看这书,还不快将这本书拿去烧掉?”
在他看来,这书烧掉是最保险的。因为不管放在哪里,都有可能会被人找出来,只有烧掉,才不会被人找出来。
“这书不能烧掉。”季冬立马就说着,“这书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伍宗强的眉头立马就皱紧。
他刚才就不应该将书给季冬,而是直接将这本书给塞到灶里。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国家不可能一直这样,以后肯定会变的。”
“我现在得早做准备,多学一门语言,以后才有本事立足在这个社会。”
“难道你现在就不能立足在这个社会了吗?”伍宗强反问,“看我们这些天卖东西赚了那么多钱。”
“吃国家饭的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有我们赚得多。”
季冬不在这里县里,要是季冬住在县里,他们天天去纺织厂里卖肉饼,然后季冬再跟着他在黑市混,那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地潇洒。
怎么就不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
“卖肉饼什么的是赚钱。”季冬叹气,“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做这些啊。”
“这些只是小打小闹,我不可能就此满足。”
现在是没有办法,他有这个知青的成分在,又得罪了张家栋,想开介绍信都没有办法开,只能像靠自己的手艺干活。
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做这一些的。
既然上天多给了他一辈子,那他就要好好地珍惜,干出一番大事业。
伍宗强盯着季冬看,自然是看到季冬眼里的野心。
他叹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这或许就是知识分子所说的代沟?
他没有再劝说,反正看季冬的野心,他就知道,即便他再劝说,也是没有用的,季冬是不可能听他的话烧掉这一本书。
“既然你那么地固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吧。”伍宗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着,“你再因为大意而被人举报进去,那我很难再捞你出来。”
季冬点头,说:“有过一次经验教训,我肯定会谨慎的。被人举报一次就够了,再被举报,那就是自己傻了。”
伍宗强瞥了一眼季冬。
可不是傻吗?
竟然看?
并且像一头倔驴一样,怎么劝也劝不动。
这要是他弟弟,他肯定抽起棍子就打,打到他知道错为止。
可惜季冬不是他弟弟,并且他也不敢打季冬。
“对了。”等看到季冬将东西全都扎在他那一辆自行车后座,准备回去之前,伍宗强又问着,“之前你不是让我帮忙找几个人呢?我找到了,你还要人吗?”
之前他就找到了,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他差点就忘记这一回事了。
季冬点头,说:“自然是要的。”
张家栋给他弄了那么多的麻烦,他还没有“回报”他呢。
“什么时候要?”伍宗强问着,“你要出面吗?”
季冬摇头,说:“我不出面。这人我先订了,到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你可以想明白。”伍宗强忍不住提醒道,“这些人不便宜。出去一次,没有十块钱搞不定。”
“我只三个。”季冬说着,“三十块钱,我还是能付得起的。”
他宁愿多努力一些,也要报了这个仇,要不然天天看着仇人在眼前逛,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感觉太憋屈。
“那成。”伍宗强说着,“你有计划就告诉我。他们随时得空的。”
那些人就靠这个吃饭,自然是随时得空的。
不过,季冬还欠着他七十多块钱,这会儿要找三个人,又要欠三十块钱。
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只一秒钟的时间,伍宗强脑海里就闪过那么多的念头,不过,他什么也不说。
反正还不清的话,季冬就时不时过来县里跟他卖肉饼吧。
这小子的厨艺也太好了一些。
季冬告辞之后,拿着他的战利品就回去了。
他刚一回来,就听到张进步在门口里叫他:“季冬,我在河里钓到一条大鱼,今天过来我家吃饭,我们吃几杯。”
季冬赶紧应了,道:“好的,我等会就过去。”
“行,我等你。”张进步又说着,“你直接过来就好,你婶子已经将面给醒好,就等着你过来帮着烙饼。”
之前季冬烙了一些饼,随着?红枣糕一起送过去给张家。
张家全家上下瞬间就喜欢上了这肉饼,提出来要跟季冬学烙饼,这不,今天就过来找季冬了。
季冬将东西搬回房,又从自己之前从县里购买的学习文具中拿了几支铅笔和几个本子,这才走去张家。
他到张家的时候,张进步的儿子张柏和他女儿张枝正在院子里玩耍,见到季冬过来,快速地往季冬这一边扑过来,一人抱住季冬的一条大腿。
张柏比较大胆,顺着季冬的大腿就想往上爬。
季冬赶紧弯腰,将他和张枝抱起来。
“叔叔。叔叔。”两个孩子跟着季冬打招呼,“你今天有带红枣糕过来吗?”
季冬时不时过来张家,特别是这几个月,来得更勤了,他又喜欢跟孩子玩,所以两个孩子也喜欢他。
特别是季冬时不时带好吃的过来,这两个孩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几度。
“等会。”季冬说道。
他将两个孩子抱进堂屋,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给张枝和张柏。
何婶在旁边看到了,有些心痛地开口,说:“季冬,这糖那么贵,你以后就别给他们了。”
“婶子,没事,就是几颗糖的事。”
“我爸妈给我寄了几张糖票,这票不用也会过期的。”
何婶摇摇头,对季冬这宠爱孩子的行为不赞同。
季冬将手上的布袋拿出来,将里头的铅笔和本子给拿出来,说:“婶子,我听说你们教张柏认字,就拿了几支笔和本子过来。”
有来有往才是人情往来的秘诀。
要是他一毛不拔,张家也不会欢迎他。
“那就多谢了。”何婶这一次倒是没有推辞,满脸笑容地接过来,“进步之前还说要去供销社买呢,只是一直没得空去。”
这会儿有了笔,孩子他爷爷就不会在沙子上写了。
何婶将笔和本子放好之后,而后才领着季冬往厨房去。
他们家一直有富强粉,这是进步单位发的福利。
只不过,平常他们也不会做面食,顶多是用粉加点水弄点面糊来吃。
自从吃过季冬做的一次饼,那饼比之前在县里买得还要好吃,他们就一直忘不了。
之后才会厚着脸皮让季冬教他们怎么做饼。
季冬详细地教了。
何婶是厨房老手,一下子就学会了,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做,火候还是掌握不了,不是擀的饼不怎么均匀,就是煎得有些焦。
“还是得多练几次。”张进步看着自己擀的面剂子,说着。
“这火候有些难控制。”张进步的妻子周萍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火烧得过旺,饼很容易是焦了,但是火太小的话,这饼又不容易弄熟。
“熟能生巧。”季冬安慰地说道,“这烙饼烙了十年,才将饼烙得那么好吃。”
“你们想要学会,想要烙得像我这样,得慢慢练习。”
“那是必须的。”张进步抓了一把富强粉,撒在面团上,然后仿佛地揉着面团,“这玩意就像学车一样,刚开始肯定不会的,得练,练会了还不行,得多开,才会开得好。?”
季冬点头,说道:“是的。学会了之后,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多练练就好了。反正你们多练几次,肯定能烙出好吃的饼来。”
众人点头。
晚上就是吃鱼肉炒油豆腐,韭菜煎鸡蛋,还有几个青菜和他们煎的饼。
吃过饭之后,大家就在一起聊天。
季冬看到一向疯玩的张柏和张枝这一次却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听着他们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