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臻笑了,他的姿态终于放松下来:“我认为我该谢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
言轻瞧着他的神态舒展,应该是消除大部分疑虑了……也许没有,只是藏得更深了点,以他的社会阅历还看不出来。
“那么我是不是认为我通过面试了呢?”他假装很天真道。
沈臻颔首:“为了回报你这份评价,我当然要做出一定的表态。”
“你获得了这两份工作。”
还不等言轻松口气,就见沈臻面色冷凝地转过去,平淡吩咐属下:“将另一位应聘者带去法庭吧。”
“私人雇佣、□□……这几项证据提交上去,让皇室们亲自审判他。”
事情急转直下,言轻尚浅的经验告诉他此时不要轻易开口,他暂时没有资格,但是他已经听出了沈臻的话外音——他知道那名应聘的保镖是皇室卧底!
他甚至不打算亲自动手,他只需要将这个人的背景全都查出来,把一切应该埋藏在淤泥黑暗中见不得光的证据拿到明面上,再交给皇室让他们亲自处理自己人。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沈臻选择了看似最公平的博弈方法,实际上只是逼皇室表态。
——看啊,我可没做任何手脚,要处置卧底的是你们自己罢了。
言轻不打算说话,而沈臻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微笑着看过来,对他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他态度温和,好像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明显没有给言轻拒绝的余地。
言轻离开办公室后,他的职称已经变了,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无视变成尊敬。
他走在走廊上,到处都是这家集团的产品,明面上这家公司主营生物医疗,还涉足了电力和能源领域,他之前在外层接触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但也正是他接触了外围,看过一部分财务收支,他知道这些表面主营产品有多虚,他们最大的生意绝对是背地里的军火贩卖。
拥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沈臻是个正常人就罢了,如果是个不正常的,甚至反社会……那他父亲也不会只是派人来卧底,而是直接派杀手了。
他准备回自己原来的工位打个招呼,顺便和黎鑫通个气,以免事后被问起来说法不一致。
主管对他特别不舍,但也没办法,他总不能和老板抢人。
“说起你之前那位助理……”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了,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说这个话题。
“怎么了?”言轻追问道。
“没什么。”主管哈哈一笑,“不要想那么多,知道对你也没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言轻心想,沈臻已经处理了一个保镖,被他亲自处理的人都没有什么简单的背景,现在沈臻依旧在怀疑自己,他要小心翼翼避开一些雷区。
他换了个说辞,表现得谨慎一点,只说自己怕做不好被开除,黎鑫也在旁边帮腔,主管这才终于透露了一点。
“我也是听说的。”主管摸了摸自己快秃顶的头,“那个助理是竞争公司派来窃取资料的间谍,被老板发现后……”
他压低声音,神秘道:“绑上水泥直接沉海了。”
言轻:“……”
黎鑫瞠目结舌:“沉、沉海?”
言轻硬着头皮:“没关系,我、我肯定不会被沉海……”
比起关心其他人,他现在恐怕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危。
于此同时,沈臻也在观察他。
如果说他对人的评价能够划分成百分比,言轻在他这里的评价是50的怀疑和50的稀奇,以至于复杂的情绪交织,让他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岗位都交给他。
怀疑是因为他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也许他自己没注意到,甚至他的周围人都注意不到,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天真与自由气息,仿佛在哪里都能轻而易举获得信任。
他一直牢牢掌握着公司上下,知道言轻怎么获得几个主管的青睐——他定下的规章制度大多严苛,员工需要精神紧绷保证一切正常运转,而言轻却把他的公司逛成了花园,只要有他在的办公室,其他人一定跟着轻松高兴起来。
不像普通公民养出来的孩子,像是富贵人家里最精心培育的花朵。
所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呢?沈臻觉得有意思。
而且他完全查不到言轻的真实背景,明面上的资料完美无缺,在沈臻眼里却是最大的问题。
而这50的怀疑催生出50的稀奇,是对这种性格的兴趣。
他的家庭阴冷而严苛,像这片土地上扎根极深的老树,内部却已经被蛀空填满腐烂,这种环境下造就的沈臻远比他表面上看上去要阴鸷。
地上的毒蛇看到了天空的鸟,于是开始好奇为什么会有翅膀的存在,它和自己哪里不一样?
——为了研究清楚,毒蛇会张开獠牙,趁着鸟类松懈的时候,将其狠狠咬下。
不过他交出去的任务被完成地非常好。他在审讯室里安装了一个监控,看着言轻走到保镖对面,两人心平气和地交谈,从他们的眼神中试图找出一丝一毫两人认识的迹象,但失败了,这两人看起来确实没有联系。
让沈臻感到啼笑皆非的是,他这个小助理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完全依靠现学现卖。在他派人送去证据摆在卧底面前时,言轻和卧底就证据的问题激烈争吵起来,他说不过卧底,就将厚厚的法律文籍摆在桌上,一边学一边找依据,还要分神出来一个一个字眼反驳卧底的狡辩。
他把他能做到的都做了——即使青涩不成熟。
最后也成功达到了沈臻的预期,法庭对峙的时候,沈臻可以通过远程会议平台,看见大皇子和言轻对峙时铁青的脸色。
他感到畅快,却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