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雷眸光沉了沉,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捏紧:“知道了。”
周云锦把洗好的芦笋摆在菜板上,拿着菜刀动作笨拙地切成了小段,然后用手机开始搜菜谱。
胡小钰打完电话出来,周云锦问:“黑椒芦笋炒口蘑,可以吗?我们学校食堂有这道菜,特别好吃。”
“我吃什么都行,你喜欢就行。”胡小钰从冰箱拿出今天刚买的口蘑,周云锦自觉地接手过去处理。
“那我去贴福字。”胡小钰买了好多个红火火的小福字,贴满了每个房间的门窗。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下大片大片的温暖。
周云锦在厨房专心地洗蘑菇,不知道胡小钰趴在吧台上冲她一脸欣慰地表情。
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娘,有了她,他哥从此就有伴儿了,他甚至觉得有了小春天,这个原本冷冰冰的房子都开始像个家了。
小春天,你不是陈牧雷日行一善随便捡回来的猫猫狗狗。
你是迄今为止我哥人生里唯一的例外。
他在意你,你也要好好地珍惜他。
陈牧雷结束了和胡小钰的通话,前方红灯,他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赵令宇和白鸿泉明显的偏袒,小院进了人,即便没有胡小钰这番话他也早就确定陈永新并非意外那么单纯,只是如今听了胡小钰的转述,他心里仍旧被惊起波澜。
阮城西边某个老旧的小区,陈牧雷凭借记忆中存了好久的地址找了过来。
说是小区,其实是一群三层楼的自建房,基本是租给一些外来务工人员的。
陈牧雷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等了约莫一刻钟,看到一辆小电动车开了出去。等那个电动车走远,陈牧雷下了车进了一栋楼,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到他疑惑地问:“你找谁?”
陈牧雷不答,霸道地推门就进去了。
这房间不大,四十平左右的开间摆了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单人床的床尾半拉着一个布帘子,作为空间区分的软隔断。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所谓的家最合适。
“诶!你这人怎么——你是来要债的吗?不是把钱都还了吗?怎么还来闹啊?”女人着急的想拦着陈牧雷,但又对这个异常高大的男人心生恐惧,“你再不走我可报警了啊!”
床上的男人原本在玩手机,听到动静便抬起了头,然后就愣了。
陈牧雷没错过他眼里闪过的惶恐不安,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招呼:“邱刚,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老邱,他……”女人拿这人束手无策,看向自己老公。
“你出去给我买盒烟。”邱刚还戴着护颈,随便扯了个借口把女人支出去。
男人都发话了,女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往屋里看了看。
人一走,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人,气氛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邱刚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靠在床头,微胖的肚子在躺了不少时日后竟轻减了些:“陈……小陈先生,您怎么来了?”
陈牧雷再度打量了一番这个房子:“好歹是跟了老陈两年的人,怎么混成了这样?”
邱刚干笑:“怪我,要不是我运气不好瘾还大,也不至于带着老婆孩子住这鬼地方。”
“啊,”陈牧雷仿佛被提醒了什么,“你女儿今年快大学毕业了吧?长得倒还不错,我刚才看见她了。”
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你女儿叫什么,处朋友了吗?”
邱刚又把身子撑高了些,紧张到开始结巴:“你、你不是有女人了吗?”
陈牧雷挑眉:“你不是昏迷了不少日子?卧床养伤这么久,八卦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邱刚经他提醒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一双眼珠尴尬又仓惶地乱转:“我也是听朋友乱说,老陈出了这种事,我、我就自然会留意到……你的事。”
“这么关注我?”陈牧雷把玩了一下那张小单人床上摆着的毛绒玩偶,“赵令宇说你怕我,看来还真是这样,见了我话都说得不利索。你是对老陈心怀愧疚,还是——心虚?”
陈牧雷背对着他,但能从对面墙上的镜子看到他骤变的脸色。
“不管怎么说,老陈也是因为我才出了意外,我愧疚,也……心虚,他要是不帮我,兴许就没事了。”邱刚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应该的,老陈对手底下的哥们一直都这样。”陈牧雷放下那个小玩偶,“赌么,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了,再赌下去,我怕你迟早有一天把老婆孩子都给卖了——你老婆没多大价值了,不过你女儿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能卖个好价钱也说不定,你也知道这是众诚拿手的业务,和赵令宇那儿说一声,让你女儿——”
他随手翻开了书桌上的课本,扫一眼扉页上的名字:“让你的小丽珠进会所工作并不算难事,据我所知,那儿的薪水可不低,足够你们在阮城市内住上两室一厅,养活你们这一家子人也绰绰有余。”
陈牧雷似真似假地说笑,邱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怎么行,那地方吃人。”
“没那么夸张,就是比平常女孩多接触些男人罢了,小丽珠要是够聪明也算扩大交友圈了。”
“你别想唬我,就没有女孩能在那儿工作超过两三年的,不死的人都要被扒掉一层皮!”邱刚恼了,“赵令宇让你当说客的吗?我早告诉过他我什么都干,就是干不了卖女儿的事,我不会让我家丽珠去那里工作的。”
陈牧雷抱着双臂看着他:“知道的不少嘛。”
邱刚哼了哼:“去‘后台’的那些客户,他们没有一个是正常人,都是心理变态,就喜欢看小女孩痛苦的样子,别人越痛苦,他们越兴奋,人都折磨废了,一不小心人就没了也不是一次两次。”
陈牧雷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你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他笑了笑,“我不是来给他当说客的,只是来替老陈看看他的人。”
他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丢了过去,“里面的钱足够改善你们现在的处境了,老陈如果没有死,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跟着他的人混成这样,不然他明知道替你还赌债是个无底洞,不也还是帮你了?”
邱刚拿着那张银行卡不由得愣住了。
陈牧雷明知故问:“你这伤,到底是被谁弄的?”
邱刚怔怔地:“就……我除了欠那些人钱,也还欠了别人的钱,估计是因为这个被收拾了一顿吧。”
他本来坚定地怀疑把他伤成这样差点儿让他变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是陈牧雷,现在突然动摇了。
陈牧雷耸了耸肩:“走了,对了,那张卡的密码是……”
他说了一串数字后扔下陷入沉默的邱刚走出那间屋子。
邱刚知道那串密码其实是一个日期,是陈永新坠楼的那天。
他突然觉得,这张卡实在是……太烫手了。
陈牧雷回到车里,片刻不留地开车离开。
众诚的秘密,似乎越挖越大,越挖越令人吃惊。
他来到一家医院,挂了个急诊。候诊的时候内心依旧不能平静,听到叫号机叫号,陈牧雷走进诊室。
上一位咨询的患者还没走,陈牧雷见了他也没太在意。
一个护士进来叫走了坐诊的医生,陈牧雷等他出去之后悄悄将门落锁。他坐到桌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努力纾解那些让人窒息的信息。
“赵令宇的会所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不——是整个众诚。”
旁边那位年长的患者翻看着自己的病历本,听他汇报完才开口:“还有吗?”
陈牧雷掐掐眉心:“如果邱刚没说谎,那就不止一两条人命那么简单了,而阮城这几年也没有发生过一起抛尸案,”他睁开眼睛,“那些女孩的尸体都哪儿去了?赵令宇有什么本事能把那么多的尸体处理得毫无痕迹毫无破绽?阮城虽不大,但还没小到让他只手遮天,所以——一定有其他的力量在暗中帮助他。”
旁边那人阖上病历本:“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叫你回来,我们内部出问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