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父又端起杯子,热水落肚,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想,可能那会儿你就是想和我们说陆培风的事情吧?”
温母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次你在忙,温荼给我打的电话,没几天她就回国了,你忘记了?”
温母思索片刻,总算是回忆起来。她与好友出门逛街错过了电话,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了好几天。哪知道还没见到面,就先听到温荼出车祸的消息。
温荼也听懵了:“还有这事?”
“你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装不了多少东西。”温父比划给她看:“箱子也在车祸中坏了,现在的东西都是回国以后置办的。当时我还纳闷呢,你在国外住了那么多年,怎么就这么点行李。”
“那……那……”
温父语气沉重:“温荼,爸爸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是不希望你做这个选择。与一个精神病人相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你也看到了,从你步入这段婚姻之后,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我和你妈妈从小就惯着你,也只想让你有一个可以包容你疼爱你的丈夫,现在反而反过来了。你再喜欢他,他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即便是陆培风本人在场,也没法反驳一句。
温荼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刚才把人赶回去了。
“不是这样的,爸爸。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到了此时,她手心里还有自己刚掐出来的痕迹,可温荼却难得地平静了下来。她道:“陆培风他也尽力了。这一年里,他一个人带着南南生活,把南南照顾的很好,医生也说他配合治疗,情况比之前好转很多。说不定一年前的我还没法理直气壮地为他说话,但现在,连他自己都没放弃自己,我也没理由放弃他。”
温父温母良久地沉默下来。
温母忽然站起来,也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她坐回到丈夫身边,夫妻俩一起大口大口地喝水。
“而且,我忽然觉得,我原本也没打算回国的。”温荼思索道:“爸爸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我想了想,也许当初我回国就是与你们说陆培风的事情。”
温母皱眉:“温荼……”
温荼小声说:“如果是那样,也许以前我没有后悔的。”
温母下颌紧绷,她咬紧了牙关,不愿意说出赞同的话。
但不管她同不同意,眼前这个向来温顺听话的女儿已经有了主意,并且倔强地打定主意不听她的劝告。
父女母女三人僵持了许久,温父忽然长长泄出一口气,大概是明白自己用再多言语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心,他失落地道:“如果你真的想好了。”
温荼放松下来:“爸爸,我想好了。”
“就算你以后还是后悔了,你还是可以和陆培风离婚,把南南带回家里。”温父叹着气说:“我和你妈妈总会站在你这边的。”
温荼走过去,张开手将他们二人都抱住。
“不会的。”她轻声说:“我们都会好的。”
……
温荼又做梦了。
她一夜没睡,回来先补了个觉。而后就梦到了一些她觉得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事情。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
她站在厨房里做点心,空气中都弥漫着奶油与白糖的香甜。而陆嘉南在梦中还是个坐在学步车上的小婴孩,在甜香中流着口水昏昏欲睡,蓝牙音响里在放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屋檐下的风铃也被吹得叮当叮当响。
不知过去了多久,整栋房子被黄昏的夕阳照成暖黄色,小男孩在睡梦中缓缓醒过来,他揉揉眼睛,小腿一蹬,嘴角一撇,立刻哇哇地哭了起来。温荼看见自己匆匆忙忙从厨房里出来,眨眼又变成第一视角,“她”将孩子抱起来,到了她的怀里,小孩也慢慢安静下来,注意力又被眼前蛋糕顶端摇摇欲坠的草莓吸引。
当孩子把自己吃成一个小花猫时,屋子的男主人也回来了。
都说梦里发生的一切睡醒后就很难记得清楚,只是当温荼睁开眼睛时,仍然能记得陆培风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柔和的模样。清晰到她甚至还能回想起面前那捧玫瑰的馥郁芳香。
她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在旁人口中,在所有人口中,每一个人提及从前,说出口的尽是那些不好的事情。只是大多时候的生活都是普通又平凡,普通到需要回想从前时,总是将它们放到最后。
梦中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下午,而诸多时间都是由它构成。
而惊喜也大多都出现在这样平凡的日子。
直到小猫喵喵叫着跳上床头,毛绒绒的身体挨着她的脑袋坐下,被长毛糊了一脸,温荼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她坐起来,听到楼下传来隐约说话声。
温荼还处在梦境与现实的恍惚之中,她没发出声音,悄悄打开了门,扶着墙壁往下走。
走得近了,才听见是陆培风的声音。
他又来了。
昨天说还会再来,这次稍有信心,便很快重整旗鼓带着礼物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