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然想了想,“我说我是老爷爷?”
贺秋渡轻轻一笑,“你是我的小朋友。”
始终没能顺利长大的小朋友,直到今天还畏惧着大箱子里并不存在的妖怪。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任性也不贪心,就算占有了一切美好的事物,也不会受到一点儿惩罚。
“才不是咧。”即使周围静悄无人,林杳然还是拢了个小喇叭凑到他耳畔,小小声说,“我是你的小仙女。”
贺秋渡的表情他看不见,但能听见他呼吸略略一乱。于是他也跟着羞赧起来,把嗓音压得更低,“你不是不知道,我离开祠堂就会死。既然你把我带出来了,就要好好对我负起责任。”
贺秋渡勾起唇角,“那杳杳说,希望我怎么做?”
“不许欺负我,不许凶凶脸。”
话音刚落,然后就听见青年低低笑出声来。
“不许笑,我还没说完呢。”
“我听着。”
“不许看别人,只能看着我。”
“嗯。”
“同样的,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嗯。”
“要一直喜欢我。这样的话,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嗯。”
“无时不刻想着我的话,我会更加开心。”
“嗯。”
“每天都要抱抱我。”
“亲呢?”
“我给亲才能亲。”
“小气。”
林杳然敲了他一下,“再说一遍?”
却被突然回过头的青年偷袭,趁机啾了一口脸蛋子。
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的那种。
果然,这个人真是再讨厌也没有了。林杳然俯下脸,想再和他贴得近些,不料顺势扇下蓄了很久的一大滴泪。眼泪擦过贺秋渡的脸颊砸到地上,溶化在满地明暗交错的树影里。
“怎么哭了?”
“我是困得不行了好吗。”林杳然用力打了个哈欠。
“那就先眯一会儿。”
“唔……”林杳然含混地呜哝了一声,很快就鼻息匀匀地睡着过去。
贺秋渡背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看地上的影子。现在看不见杳杳的睡颜,能看见他的影子也是好的,而且,影子不会显出愀然不乐的神情,也没有沉沉酣睡时也会皱成小疙瘩的眉心。
一脚踏上几根枯枝,发出吱嘎的声音。贺秋渡仰起头,望向夜色中欲飞的祠堂檐角,心里想:他还是不开心。
构成幸福的成分很复杂,而最爱之人则是产生幸福的要素中最关键的一剂。
然而,杳杳最爱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这种被生剜血肉后留下的空洞,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填补得了的。
更何况,这个空洞在日复一日的漠视与冷酷对待中愈发扩大,无法弥合。
贺秋渡放缓脚步,静静感受背上那人的重量——
几乎感觉不到分量。
他就像一具精雕细琢的陶瓷人偶,不很结实,不很坚硬,一触即碎,而且空了心。
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自己能成为杳杳最爱的人就好了。
贺秋渡眼睫稍敛,瞳子蒙上阴影,乌渍得吸纳不进一丝光亮。
不是爱,不是很爱,而是无可超越的最爱的人。
爱到,足以填满所有令他悲伤畏惧的内心空洞。
今天是《恋爱审判庭》第三季最后一期录制。拍摄结束后,大家热热闹闹聚了顿餐,第二天一早就正式启程离开苦荞村了。
临走前,林杳然和贺秋渡又去看望了村长。老人家非常舍不得,嘱咐两人一定时常回来看看,就算没空时常来个信儿也好。林杳然知道这话不是对贺秋渡说的,是对自己说的,于是老实诚恳地道了歉。村长一听就笑了,“傻孩子,我当然知道你的难处。我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安无事地长大。”
林杳然吸了下鼻子,不声不响地和老人拥抱了一下。村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人哪,在幸福圆满前,总要经历些风雨坎坷。你已经提前把苦都受完了,往后啊,一定都是好日子。”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林杳然不停地道谢,眼睛红了一圈,差点又要掉眼泪。村长摇头,“哭什么,你要多笑,多笑才能有好运气。再说,你一哭,你旁边这孩子也会跟着伤心。”
林杳然扭过脸去看贺秋渡,对方正沉静地注视着他,然后一发不发地牵过他的手,握紧,握在掌心。
“你们一定要好好儿的。”村长欣慰地望向他们。记忆里的半大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在经过不舍的离分与漫长的找寻后,万幸,他们又重新遇见了彼此——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要好。
真好。
“差点忘了。”村长像想起什么似地快步进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箱东西,“这是敏春托我给你的。”他对林杳然道,“敏春说见你很喜欢这个,就特意送你一箱。”
林杳然接过,还挺沉,应该是好吃的土特产,总之就先道了谢。
“再见,您要多保重身体!”
启程在即,林杳然探出车窗,冲村长用力挥手,直到老人瘦小而温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苦荞村连绵起伏的苍翠之中。
回去的路程还是一样折腾,等抵达川源市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林杳然靠着车窗打瞌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贺秋渡已经把车开进了睿山御庭。
方荷芝一早就轮番轰炸了十几个电话,让他们一定要过来吃饭,自己又研究出好几道美味新菜式,亲自下厨替他们接风洗尘。
车子刚上坡,林杳然就看见贺家那幢房子的庭院里……唔,怎么港,张灯结彩……?等再开过去一些,林杳然一根都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救命,他不会出现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