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第四节课,到了午休吃饭的时间。
按理来说,一个班上十分之九的学生到了这个时候都有朋友来找他结伴吃饭。
但可惜周齐是不受人待见的那十分之一。
但还不是别人校园霸凌周齐,是周齐实在人嫌狗憎,其他十分之九那样“普普通通”、“没权没势”的同学们根本不会到周齐面前自讨没趣。
尽管这本校园文周齐看了四遍没看下来,但原书里的周齐什么德性他倒也清楚一些。
一个人孤孤单单,周齐下了课也没急着去吃饭,把课本塞书包里准备搬座位。
他要离开单人单桌单列的尊享座位搬到王八攻旁边去。
下课铃响了不到十分钟,班里的同学就都蜂拥似的冲出了教室去,教室里很快空空荡荡下来,周齐慢腾腾地数清楚了六本课本装进书包里,抬脸朝第一排看了一眼。
出乎意料地,傅明贽还没去吃饭。
整间教室里只剩下第一排的年级第一和最后一排的周齐。
在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里,很少能找见像傅明贽那样干净的——不单指今天新换了洗干净的衣服的那种“干净”,而是他整个人都是与“凌乱”相悖的。
似乎傅明贽也不喜欢亲近人。
周齐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矿泉水瓶,挪到了第一排。
他的位置在内靠窗,傅明贽在外靠着走廊。
“老弟,让让。”周齐懒懒散散地停住。
他看见傅明贽正在a4纸上写字,他瞄了两行,似乎是下周周一的升旗演讲稿。
傅明贽听见他的声音,将笔放下,扣上笔帽,慢条斯理地起身给周齐让位置。
他礼貌很好,走到走廊上前还记得把凳子推到了课桌下面不妨碍进来的人。
但傅明贽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周齐一眼,等周齐进去了,他便又坐回来打开笔帽继续写他的演讲稿。
年级第一的字相当漂亮,笔锋有度,端正的楷体。
不像周齐,书里的和现在的,丑得不分彼此。
周齐没忍住看傅明贽写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傅明贽也是真从头到尾没搭理他。
这让周齐很不舒服——
看不起要干翻你的日后年级第一?
看不起对手,就是看不起自己。
王八攻可不能看不起自己。
周齐惯是个喜欢撩拨事儿的,他屈起中指在傅明贽课桌上敲了敲:“嗳,你怎么这么闷啊?”
但好像在傅明贽眼里,周齐此人不在服务区,还没搭理他。
这么闷吗?
周齐试图回想起他看了四遍开头跟结局的校园文的内容:这文里的王八攻难不成全文没说过话?
没啊。
说过啊。
周齐记得结局前有一段,许文文站在学校门对王八攻许愿似的说:“我喜欢你,傅明贽,我高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你,我们以后相守一生好吗?”
王八攻说话了。
他回复了一个“可以”。
之前看的时候没经历过什么,今天突然再想起来,周齐突然觉得这句“可以”有点眼熟。
好像张班主任给年级第一安排了一个垃圾同桌的时候,傅明贽也回答了一个“可以”。
这有区别吗?
不会傅明贽就会说个“可以”吧?
那不行。
他以后还得考过傅明贽呢,傅明贽要是只会说个“可以”,等到他成了年级第一,怎么让傅明贽发表失败感言?
周齐屈起手肘捣了捣傅明贽侧腰:“新同桌,你说两句话呗。”
他一碰到傅明贽,傅明贽手里的笔一下子停滞下来,在a4纸上晕了一个中性笔的黑墨点。他扣上了笔帽,将已经写了七八行的演讲稿揉成纸团,扔进了前面的垃圾桶里。
那么好看的字,手写的演讲稿被扔进垃圾桶里,周齐倒吓了一跳。
傅明贽终于将脸侧过来,望着他说:“不要碰我。”
作为校园文的主角,傅明贽的确长得好,瞳仁黑白分明,鼻梁立挺,还带着少年的瘦削,倘若不是他太疏离人,应该是很斯文的样子。
周齐挑了一下眉毛:“这么不友好吗?”
傅明贽已经抽出另外一张a4纸,说:“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傅明贽桌面很整齐,桌子也干干净净没有灰尘。
周齐好像隐约懂了点什么:“你有洁癖?”
傅明贽拿笔的手一顿,没有说话,又开始写第二遍演讲稿。
周齐看了眼表,下课都十好几分钟了,他问:“早下课了,你去吃饭吗?”
大抵傅明贽也明白了如果他不搭理周齐,周齐就会一直骚扰他,于是说:“不去。”
周齐习惯跟人一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心里怪别扭。
像前两天,是他忙着“复健”,才没在意这么多。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个正经学生,得找人跟他一起吃饭。
于是周齐说:“那你什么时候去吃饭啊?我等你。”
傅明贽停下笔来看了周齐一眼。
他听说过周齐这个人,所有同学对周齐这个人的评价都很一致:欺软怕硬的势利眼,白瞎一张好脸。
可他现在倒没看出来势利眼,也没看出来欺软怕硬,只看出来周齐话多。
早上傅明贽只喝了一点稀粥,他不是不饿,但他没办法去吃饭。傅明贽说:“我不吃午饭。”
“为什么?”周齐挑眉,“你还是长脑子的年龄,你要不吃饭,营养跟不上脑子不好使,那我不就顺理成章成年级第一了?”
傅明贽不知道周齐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面无表情道:“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