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在宫中受训学规矩时听说,如她们这般身份低微的人,侍寝后仅会被封最末的更衣,没有资格生下龙裔,承恩次日,也会被赐避子汤,但到翌日清晨,她却没有等到避子汤,封号也并不是最末的更衣,而是比更衣略高一级的娘子。
她被安排住到偏远清简的木香轩,此后很久都没有见到先帝,再面圣时,已是一月之后,先帝同她说了凶手被诛、涉嫌谋害之人皆被严惩之事,她问先帝,她那可怜的女儿葬在何处,先帝道那孩子被扔进河中,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她悲恸难抑,忍不住泣泪满面,先帝静待她啜泣渐止,轻道:“往事已矣,人世长远,娘子且向前看。”
先帝总是唤她的封号“娘子”,直到她生下弘儿,晋封“美人”之后。
后宫佳丽如云,她位低人轻,纵是育有一名皇子,也并不受宠爱,对那些身份高贵的世家妃嫔来说,就如地上的尘埃,连踩都不屑去踩。
先帝淡待弘儿,也淡待她,但,也并不算差,一次她试着开口,请求让木兰到她身边,先帝点头允了。
又有一次,先帝来时,恰是鹤卿的忌日,她违背宫规,悄悄祭奠亡夫,正被先帝撞见。
这是要命的大罪,她当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反反复复想着,她若去了,年幼的弘儿该怎么办,可先帝并没有怪罪她,只让她往后莫再如此,语气虽淡,可心中约莫还是恼她触犯宫规,夜里行事较从前猛烈,那次之后,她有了嘉仪。
好像是失去的女儿,重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待嘉仪百般疼爱,连她姐姐那份,双倍地爱她,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有了弘儿与嘉仪,她枯淡的后宫生活,也有了生机,后来,她被封九嫔之末的充媛,住入云光殿,再后来,不甘永于人下的弘儿,陷入了夺嫡之争,她只是个寻常妇人,没有强大的世家背景,也没有过人的心机谋略,只能守着嘉仪,每日为弘儿担惊受怕,向上苍祈佑他能平平安安,好在,弘儿出人意料地夺得了最终的胜利,被封太子,入主东宫。
她这个生母,也母凭子贵,晋封为贵妃,迁居贵妃所居的长乐宫,彼时,曾经宠冠后宫、煊赫多年的秦贵妃,已香消玉殒数年。
先帝问她,可知为何会被晋封为贵妃?
她道,臣妾的孩子弘儿,被封太子,她这卑微之人,承蒙圣上恩典,母凭子贵。
先帝当时笑了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弘儿做了太子,她这做母亲的,依然为他悬心,有废太子前车之鉴,她生怕弘儿哪日触怒圣上,也落得那样血淋淋的下场。
一日,弘儿不知因何事惹恼了先帝,先帝厉声斥他,弘儿竟也梗着脖子昂着头,不肯认错,父子两个剑拔弩张,她在屏风后,提心吊胆地瞧了半晌,见先帝气得要抄起书案上的镇尺砸弘儿,吓得她将平日的谨小慎微都忘了,也不顾御前礼仪,像寻常人家一样,上前死死拉住先帝的手,劝他消消气,不要和弘儿计较,又斥骂弘儿,让他赶紧向他父皇磕头认错。
原本盛怒的先帝,看看她,又看看弘儿,不知为何,忽然大笑起来,她与弘儿,都怔看地不明所以,可先帝却径将镇尺丢到一边,笑得十分开怀,她从未见他那样笑过。
弘儿入主东宫三年后,先帝病逝在一个大雪日,就像今天,茫茫白雪吹棉扯絮一般,覆盖了整个天地,也像将所有的前尘过往,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埋葬起来,只落地一片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太后目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经年时光如水,在心中缓寂无声地流淌,怅惘思绪随之浮游,候立寝殿之外的木兰,抬手接过一片飘落掌心的飞雪,亦是心事浮沉。
她知道,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太后娘娘总会想起广陵旧事,想起那位辜先生和她可怜的长女,也或许,有时也会念念,同样驾崩在大雪日的先帝。
她与太后娘娘相知相伴多年,彼此知心,大都能猜晓对方所想,但有一件事,深藏在她心底,这么多年,太后始终不知。
许多年前,这样的大雪纷飞的时节里,她接到一桩任务,去青州,寻找一位名为姜辛夷的年轻女子,设法相识相知,将她带入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帝是个老猪蹄子
男女主不是同母异父,只能说有误会,再多不说了,说了就剧透了,总之本文非常和|谐,两人毫无血缘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然后嫌进度慢的,作者只能说,所有写的都是必写的,现在看着的闲笔都是以后有用的,作者没办法把重要地方标黑,说这是伏笔,剧情也没有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打破僵局,后面涉及到女主身世,会把现在所有人都牵扯进来,是复杂曲折的,着急可以过段时间再看,作者不会故意水字数,也不会强行赶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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