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狼,是只壁虎。
小狼是从窗户里攀出来的,吊倒在门上,健硕的肌肉鼓结成团,双臂交在一起,望着他哥,看了会儿,一头把他哥撞回家了。
好在只过了两天,派出所就打来电话了,说已经确定过了,从西藏来的人不需要隔离观察,小狼可以自由活动了。
凡事有个过程,目前,非典还没有到真正爆发的时候,所以从官方到民众,都还处在惊风之兔,但观望的状态。
派出所的电话一打来,小旺上楼,从他房间抓起一张照片,转身就跑。
陈美兰在身后追,喊着让他戴口罩,他顾不上戴,回头还要喊:“妈,你可真是大惊小怪。”
陈美兰把口罩给了小狼,让他去追,要小旺无论如何都得戴上。
小狼去追他哥,险些碰倒俩人,而这俩人,一个是阎佩衡,还有一个则是八一宾馆的经理。
阎佩衡难得见着小狼,逮都没逮到他,大小伙子一个转眼,跑了?
“爸,啥事儿,你咋也从家里出来了?”陈美兰问。
“我最近加班,因为松露他们在家,我就没回过家。”阎佩衡说着,跟八一宾馆的王经理说:“你讲吧,具体怎么回事。”
王经理笑着说:“是这样的,咱们宾馆目前在实行小范围的隔离,主要隔离的是从广州和香港一带来的人,当然,只要最近入住的客人,也都隔离起来了,不过前天晚上,有位客人……”说着,他犹豫了一下,看阎佩衡。
阎佩衡接过话头子说:“是麦克,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愿意来看看我,前天晚上下飞机,我安排他住八一宾馆,隔离,他倒好,一晚上尝试着跑了三回,让小狼去看着他吧。”
麦克,阎佩衡曾经最疼爱的大孙子。
但也是最叛逆的一个。
他爹让他上西点,他中途退学去搞摇滚了,目前据说是个摇滚歌手。
要说Ji和约翰乖的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话,麦克,就一路狂奔在叛逆的道路上,没想过回头。直到最近,他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滴,突然跑来看阎佩衡,结果就撞上这么一茬事儿。
阎佩衡安排他住在八一宾馆,先隔离,看看情况,但他不肯,一分钟都不呆,还说什么华国没有人权,这是在软禁他,想要拘禁他之类的。
而且他曾经能被选上西点,体能当然好的不得了,比小旺厉害多了,一晚上跑了七八回,要不是阎佩衡了解他们老阎家孙子们的逆骨,提前打了招呼让警卫员守着,他早跑了。
目前,虽说还没有正式出台大批隔离政策,但各种方面军区先行。
阎佩衡可不能让自己的美国大孙子在华国的土地上撒野。
所以他是来找小狼的,准备让刚回家的小狼,同吃同住,去盯着他那个不听话的哥哥,不要给国家,给部队,更不要给他们老阎家丢人。
“去吧,我现在就喊小狼,让他跟你们一起去。”陈美兰立刻说。
疫情才刚刚开始,会有多严重,要再过几个月才能知道,陈美兰经历过,又贪生怕死,就比任何人都慎重。
就这样,在家憋了几天,小旺像道闪电一样跑了,小狼又有了新的任务,作为一个华国特种兵,得去陪他曾经的美国大兵哥哥,在宾馆被隔离了。
又高又大的小狼,临走之前抱了抱陈美兰:“妈妈,你先一个人呆着吧,过几天我就回来,桌上有剥好的瓜子,记得吃,苹果削好半个小时内要吃掉,不然就会氧化的,晚上睡早点,你的皮肤最近有点干呀。”
“好。”陈美兰说。
别看小狼又高又黑又结实,可他的心思永远最温柔,也最细腻。
再说八一宾馆,目前还没搞的太正式,就门口拴根绳儿,那是警戒线,里面的人不让出,外面的人一律不接待,当然,里面住的都是最近几天来军区出差,登宾馆的,统一关了起来,要先观察一段时间,派出所愿意放,才能放走。
小狼跟着王经理,当然可以进去。
不过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还要装饰一下小狼,看他有口罩,就不备口罩了,得给他胸前别一个写着‘街道标兵’的小牌牌,别看牌牌小,还是刚刚在街口的小喷绘店打印,塑喷出来的,质地感人。
但它代表的可是光荣,小狼从现在开始,就是街道办光荣的一员了。
而小旺,就说巧不巧,他这会儿也在八一宾馆门口,看宾馆的人放小狼进去,门口围的人又多,他一低头,跟在小狼身后窜进来了。
小狼上楼,他也上楼。
小狼到了三楼,到一间守了一帮警卫的房间门前,要等警卫开门,进去。
小旺边打电话,边跟电话那头的人确定房间号,停下来一看,正好对门对面。
他俩都是跟着王经理上来的,小狼进的那间,里面住着他美国来的大哥麦克。
而小旺敲的那间,敲开门之后,他自己也挺提心吊胆的,因为里面住的,应该是个老爷爷,小旺从来没见过其人,但见过他年青时的照片,而那照片,就卡在一本他爹的《刑法》里。
以小旺的聪明劲儿,发现阎西山亲爹的照片,需要时间吗?
并不需要。
其实就在陈美兰特意把那本书放进他卧室的那天,他就翻过了。
当然,前几年都是小孩子,他即使有谈恋爱的心思,彼此大学都没毕业,他爸那么凶,他不敢张嘴,但他也没闲着,要说原来怕父母收拾的话,陈美兰给他书就等于给他明目张胆的胆儿了。
而且不仅有胆,他的行动能力也是一流的。
前两年回老家的时候,他特意去找阎斌阎勇聊过,问过村里曾经来过的,那个贩棉花的人具体是从哪儿来的,然后得到了喀什这个有效信息。
今年,金宝他们单位承接了一个在喀什的水利工程,暑假小旺就跑那儿去了。
但人并不好找,算一下,那老爷子今年至少七十,说不定早就入土了。
而小旺一去,直接傻眼了,因为整个喀什大到他不敢想象不说,而且满大街都是高鼻子深眼窝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几乎都长得跟阎西山一模一样。
城里还好,但在城外,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棉田,人口极为分散,农村一户和一户串个门子,开车都要走半天的。
这还怎么找人?
小旺找了一个暑假,最后失望而返了。
不过就在过年的时候,金宝给了他一个有效信息,据金宝说,喀什有个著名的种棉大户,年青的时候四处贩棉花,曾经去过陕省,而那种棉大户因为信仰原因,最近正好要出国,会取道首都。
小旺一想,这不正是个机会,就以自己想买棉花的名义,把对方约到八一宾馆,想在宾馆见面,跟这位种棉大户来个促膝长谈,确定一下,他年青的时候有没有去过盐关村,有没有来过个,onenight盐关村。
老爷子据说是带了俩儿子一起来的,但为了方便起见,小旺用花言巧语,骗得对方,一个老爷爷,扔下俩儿子,孤身跑军区,八一宾馆来了。
说巧不巧,老爷子来的那一晚,军区启动隔离政策,他就被隔离下来了。
阎西山肯定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身世之谜,会是由小旺来揭开的。
敲开门,小旺犹豫了会儿,踏步进去了。
而小狼这边,一进房间,迎接他的就是两只连环漂移,拖鞋大杀器。
这当然是,他曾经在美国当过大兵的麦克哥哥给他的见面礼。
小狼没躲,一只砸在他头上,另一只砸掉了他胸前那块‘街道标兵’的牌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