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终究没有得到答案,那日的对话以明燎的沉默为结束。
同样的问题之于姜云,她至少说了句似是而非的“一言难尽”,而明燎显然没有多言之意,他甚至不愿编造托辞,连一句假意的敷衍都不肯留下。
恣意而放肆的太子殿下,难得对哪件事讳莫如深。
然而姜云无暇顾及他的心事,她与明燎还有要事在身,接连一月里,两人都忙得分身乏术。
大雍民风开放,对于女子参政也不像前朝那般忌讳。譬如先帝病重之时,如今的太后便曾短暂地掌握大权,独断乾纲。但真正参与政事的女子,多半为帝王信重之宫妃,且只在幕后出谋划策。
如姜云这般大摇大摆地出入鸿胪寺的少之又少,议政的太子妃,更当数本朝第一例。
有这样的局面,也有明燎一份功劳。他像是一点也不担心姜云把事办砸,毫不客气地将重任托付给她。也不知是否该谢他信任,若非明燎日日早出晚归,姜云甚至要怀疑他是故意躲清闲。
无论朝中如何看她,总之是没有不长眼的前来寻衅,也无人胆敢轻视姜云。她有天子亲言,谁敢忤逆帝命?但不妨碍他们私下揣测帝心,姜云最近遇到的试探不少,她见招拆招,淡然应对,倒是十分沉稳。
在多数人眼里,皇帝允姜云入朝必有深意。姜云轻轻一叹,就在一个月之前,她也是这样想的。
与帝王相处,难也不难。她隐隐有所悟,或许徐太傅希望她自行体会的,正是这个道理。为臣者才会因权力而苦心经营,皇帝既已坐拥江山,那于他而言,永远是天下为先。
姜云坐在谢闲楼中,隔着屏风听到邻近一桌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喝骂,其意所指,正是那些床笫之间不择手段的浪荡人。虽说是指责,但这几人言辞中不加约束,也实在算不上好听。
她低声嘱咐银露:“去交待一声,若有女客来,莫要再朝这边领。”
姜云来此有正事,管事自然备好了清净之地,但她习惯在独处之时听一听人间闲话,便趁客人未至之时,在大堂一角静静品茗。
银露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留下姜云一人继续听。
京中近日风声紧,护国寺一案性质恶劣,谁都不想沾这身腥。有铁面无私的裴少卿出马,许多风流的富家子也收敛三分,不再流连于秦楼楚馆里。
有这样的结果倒也不足为奇,在刻意遮掩之下,此事传到外头,便只剩下那几名受伤的女子,不知情的人难免将之当做一桩的风月官司。
少数心思敏锐的,隐隐察觉到水面之下的惊涛,更是磊落做人低调行事,寻不见半点把柄。
可即使裴济断案如神,也始终不曾查出线索。对于这个结果,明燎和姜云都不曾感到意外。本就是大海捞针之举,查明真相着实不易。
真正往深处追查的,是皇帝另外派遣的亲信力量。无人知晓他用了几分心,使了几成力,更没有人能看出,皇帝是否已经查到什么。
即使太子夫妇才是涉事者,他们也绝不能明着打听。
银露才出门不久,管事徐白就领着她回来。
“太子妃,两位殿下到了。”
明燎与明澜相携而来,姜云便也转到一处雅间。
襄王的反应耐人寻味。他协理礼部之事,西戎使团进京,由礼部与鸿胪寺一同操持。姜云最近与明澜打过不少交道,且不说二人是否生出了几分交情,至少论及公事,称得上是合作无间。